开场总是交给妮可,他在台上又是另副面孔。声音变得很自信,讲话贱兮兮的,和谁都能谈笑风生的模样。
尽管处在熟悉的环境,人也都是相识的人,路冬仍旧习惯远一些,缩在角落的沙发上,看Daisy的丈夫手忙脚乱地,按照主持人的要求调整光源。
周遭暗了下来,正中央的吊灯只剩零星的灯泡在发亮。
轻快的古巴音乐在耳畔起舞,两个小节又暂停,妮可指挥着Daisy的丈夫,以及一名路棠的同事在厨房忙进忙出;周知悔恰好从那半开放空间出来,带着苹果汁,从北到南,绕了一大圈,最后在米灰色沙发的另一端,离她说不上远,但也不算近的位置坐下。
路冬又缩了缩身子,手里的威士忌杯冰块轻晃。
清脆的声响,男生偏了下头问她,是什么?
“波本威士忌,Perrier,橙汁。”
她顿了下说,叁块冰,以及偷偷加了点儿Earlgreytea。
周知悔给出精简的总结:“Cocktail。”
敲击乐器的前奏又响了起来——也许是Maraca和木琴,趁着所有人都将视线聚焦在前方,路冬向隔壁观众凑近了些许,轻轻拉了下黑色T恤的衣摆,“……我的薄荷糖呢?”
他将玻璃瓶放到一旁,起身离开,亮浅绿的小圆盒,被塞在玄关那儿,燕麦色磨毛翻领夹克的口袋。
木吉他伴随曼波鼓点,低唱西班牙文歌词的男声倜傥而多情。
寿星被带到中央,成了妮可的舞伴。
姑姑显然不熟悉拉丁舞,有点儿无措……路冬弯了弯唇,便见到后者带着路棠转了几个圈,开始自顾自表演。
不再有所顾忌,妮可的踏步变得强健有力,手势划动空气,似乎绕成一道道具体而清晰的弧线,肢体摇摆每一下都踩着节拍,为大幅度回旋预热。
那是种充满生命力的美。
路冬看得目不转睛。
带着薄荷糖回来的表哥,似乎低声说了什么,她没在听,随意地嗯了声,直到下唇被周知悔用拇指指腹揉了下,才抬头,叼走他手里的那颗糖。
首先是沙沙的、微甜的糖粉,再来才是熟悉的、薄荷与尤加利油味道的硬糖……当路冬咬开的时候,愣了一瞬间,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于是扯过男生的领口,对方也很顺从地低下头。
藏在薄荷糖中心的巧克力化开了,浅浅混着那杯鸡尾酒里的威士忌。
背景的西文歌还有好长一段,妮可的舞蹈在继续。
姑姑的生日派对,总是十来个人的聚会,往年的此刻,她应该是有点儿不自在地缩在路棠身旁,偶尔弯起唇,安抚性地朝所有人微笑;现在,自己却和没有血缘的表哥待在人群后方,一个不算太远,不显眼但也不隐蔽的角落,勾着他的颈子,在唇舌间分享彼此喜欢的薄荷与可可。
烈酒的后劲上来了。
脑袋发晕的时候,路冬愣愣地想,他们有种在偷情的错觉。
这个错觉被NicolasHo坐实。
姑姑被妮可戴上一顶生日帽,她的同事与Daisy的丈夫,负责将插满蜡烛的Operacake从厨房推出来。
第一刀,路棠固定会和侄女一块儿切下,几个脑袋转了几个方向,才发现女孩不知何时已经绕到寿星身旁。
唱完歌、许完愿,路冬带着一块巧克力蛋糕回到老位置。
切了小小一角,确认口味偏苦,不怎么甜之后,她才放心地吃了起来。
十来分钟过去,换回T恤与休闲西裤的Nicolas,拖着有气无力的步伐,携带那瓶下午刚开的波本威士忌、两只装满冰块的玻璃杯,来到她身旁,顺便将茶几挪到中间。
路冬仰起脸,晃了晃刚才表哥拿来的薄荷巧克力糖,“要吃吗?”
对方接过,打量了下还回去,“才不要,我喜欢野莓口味。”
他们算得上很好的朋友。
insta互相follow,在彼此的closefriendslist之中,甚至叁不五时会回复对方的story。
翘着小指替路冬倒完酒,Nicolas没骨头似地瘫坐到沙发上,“好累……让我休息五分钟再来审问你。”
“审问?”
他‘嗯哼’了一声,偏过头,挑了挑凤眼的眼尾,“我看到了。”
路冬愣了愣,“……看到了?”
“你和Clem——”
‘啵’,Nicolas做了个拟声词,“你们两个刚才在kiss,我看到了,Tilly你别想抵赖!别想逃跑!”
哦了声,试着将自己缩成更小一团,路冬因为他的举动,想起姑姑喜欢看的一档台湾谈话节目。里头有个形容词叫做‘叁八’,尽管不知道是否使用正确,但她现在觉得Nicolas很叁八。
抿了口威士忌,路冬见到对方直勾勾盯着自己,没有要小憩的迹象。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说,忍不住了,“Tilly,坦白从宽。”
“……就是,如你所见,接吻而已。”
“这位年轻女士,请好好解释,什么叫‘就是如我所见,接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