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弄月跟着小郡主入宫后才得知,从小与她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已经入朝为官,两人尚有情意在,她便央了小郡主赐婚。
小郡主视她如亲生姐妹,自是欣然应允,为两人主婚。
后来她的夫婿节节高升,她跟着得了诰命,却还是经常入宫探望小郡主,自小郡主走后,她便重回宫中,抚养她所出的几位公主。
喻皇后闺名为南瑾,因养在孟家的原因,孟窈窈唤她一声姑姑。
只可惜,喻氏的一生并不顺遂,她没能亲自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成家立室,最疼爱的侄女也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孟窈窈出生在世代为将的将军府,家中世代与皇室通婚,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
她自小在宫中长大,与一众皇子公主很是相熟,琴棋书画,制香烹茶略通皮毛,有个“上都第一贵女”的名头,可到头来,也是一场空。
孟家上下,皆毁于一句“功高震主,祸患无穷”。
说起来她与沈凌尘倒是有些同命相连,一样的因家破人亡、远走边关,无论在上都还是在边关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低调行事,以防哪天一个不留神就被上奏狼子野心。
然后被那位君王给斩草草除根。
“月姑姑,别来无恙。”
孟窈窈咽下满腹酸楚,挤出一个算得上自然的笑容同蹙眉忧心忡忡的美妇人打了声招呼。
“阿窈姐姐,宫宴上见。”
念仪在她身旁扯着她的袖子轻声开口落下一句话。
众目睽睽之下,这次她并没有把姿态放的很低,她身着的紫色华裳,与眉间的花钿相得益彰,散着一股端庄又从容的气息。
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只有在她面前,她才做喜欢撒娇的小女孩。
叹了一口气,她钻进轿辇。
为她与旁人指婚,兄长莫不是疯了。
摸索着又一只酒盏,念仪面色阴沉,暗暗想:宁王,君佑宁么。
她似是动了杀心,忽而浅笑着收敛,对旁边的宫婢道:“再斟一杯酒。”
孟窈窈翻身上马,沈凌尘的眸光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看着他还在原地杵着不动。
她俯下身喊他名字,感觉有些想笑:“沈将军,别愣神了,你想留这当木雕啊?”
沈凌尘嗤笑一声,仿佛在想她的大脑是什么构造,也牵了一匹马:“还以为孟将军难忘旧人,打算舍了将军的身份随小殿下乘轿辇入宫呢。”
孟窈窈打个哈欠:“说什么呢?不合礼数。脑袋不想要了。”
她见他还盯着她,想起了他还有个爵位在身上,不像她不明不白的就来打仗,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咔嚓了。
他既已还朝,是要上朝堂的。
孟窈窈卖个关子,然后正儿八经的说:“不过沈凌尘,以后可能你得换个身份称呼我了,往后我会很挂念西北的,也会常常想念和你在西北喝酒的日子。”
人生能有几回那样的畅饮,不知道第二天自己是否会身异处,身死异乡,因此分外珍惜。
喝醉了就打架拆招,看他明明招架她吃力又怕伤了她的样子。
“你要辞官?”沈凌尘皱起了眉头,似乎想象不到面前的人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
“差不多吧。”孟窈窈含糊道:“走吧,沈将军,回宫复命了。”
“早点给你上奏让你娶上媳妇。”
怕沈凌尘气的再翻她白眼,她盯着他,让他没有机会露出异样神情。
扬鞭策马,一巴掌也拍上他的马屁股,她说:“驾。”
两匹马儿,一前一后,疾驰而去。像从前重复过千百次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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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常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她自小算得上在宫中长大,对此颇有体会。
如今一战方捷,在宫门前徘徊,倒是又尝得了这其中的滋味。
孟窈窈一会注视着紧闭的殿门,一会又移开目光,待大殿的门第三次开合,又有几个宫婢端着膳食退出来的时候,她抿着唇角,神色凝重,显然是在迟疑要不要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