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那……走了哈。”
嬴懿觉得自己是疯了,居然觉得温岭远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可怎么可能呢?这个人早就把自己忘得干干净净了,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晚安,路上小心。”
眼前人像是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无措而匆忙地点点头,很快就转身走了。嬴懿看着他匆匆消失在夜幕里的背影,胸口像是空了一个洞,心跳缓慢地一顿,一顿,就和这许多年间一样,像是忘记了该怎么安稳地跳动。
做了这么久的梦……其实真的,该醒过来了。
“你还要看多久?”
嬴懿低下头,看到眼前少年冰冷而嘲弄的脸,“你是不是都忘了我站在你边上了?他在你后边你都能看见,你可真是牛逼啊你。”
“……”
嬴懿想伸手拉他,方源却拍开他的手,冷笑道,“我这个备胎是不是特好用?你想干就干,忙起来想丢一边就丢一边,还变着花样儿地哄你开心,你玩儿起来特爽快,是吧?”
嬴懿听得难受,也知道自己不在理,便又抓住他的手腕,好声好气地哄,“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你别生气……”
“我生气?我哪敢生气啊,我吃你的住你的,不该感恩戴德地给你跪下才是吗?我哪还有脸生气啊!”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刚才真的是不自觉……以后都不会了,你别生气好吧?”
方源却像是气急了,根本不理会他的道歉,还恶狠狠骂了一句,“我生气不是应该的吗?我告诉你嬴懿,我他妈忍那个傻逼很久了!”
嬴懿皱了下眉,忍不住说了句,“是我的错,跟他又没关系,你骂他干什么。”
方源听到这话忍无可忍了,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愤然道,“我骂他怎么了?到底他是你的人还是我的人?我就问你,如果有天我俩要死了,让你救一个,你救谁?你他妈是不是眼睛也不眨地看着我死?啊?!”
方源显然是真的气着了,骂得嬴懿有点无措,可他不明白他这股突如其来的愤怒是怎么回事,他刚才也只是恍惚了一下,没做什么,更没说什么,方源这么恼火是何必呢?
可茫然归茫然,嬴懿还是把人抱住了,耐着性子继续道歉,“刚才是我不对,以后我都不……不理他了,好吧?你别生气,我刚回来,别和我发脾气好不好?”
方源咬紧了牙,忽然抓住他的手臂,死死盯着他说,“你柜子里的那个铁箱子,我看见了。”
嬴懿微微一僵,神色顿时尴尬了一下,“哦……那个没什么,都是些小玩意儿,我只是放着,忘收起来了。”
“是么?”方源冷笑了一声,挑衅道,“那我前几天给它扔了,你不会生气吧?”
嬴懿猛地一震,脸色一下就变了。
“怎么?不是小玩意儿么?不能扔么?”方源看到他忽然煞白的脸,气得立刻挣开了他的怀抱,大声骂道,“一箱子乱七八糟的垃圾,你还抱着当宝贝是吧?嬴懿,我看你就是个变态神经病!”
嬴懿整个人像是蒙了,一动不动的,眼睛直直瞪着他,话也不再说一句。方源看他那反应更是火大得很,心里又是痛又是愤怒,便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喊,“一堆破铜烂铁给你心疼成这样?至于吗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说话啊!这么瞪着我算怎么回事儿?!”
嬴懿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他连目光都是空的,整个人就像是放空了似的,瞳孔里半点焦距都没有。他直愣愣呆了好半天,才终于喃喃着念了一句,“你给……扔了?”
方源还想再骂,却被他明显发抖的声音刺激得一刹那红了眼睛,喉咙哽得突然间说不出话来。
“你真的……扔了?”嬴懿像是终于回过神来,突然死死抓住他的手,用了十足的力气,“你给扔了?!”
方源再也忍不住,胸腔里翻涌的痛楚像是要炸开,连带着吼出来的声音都跟着发抖,“是!都扔了!全都扔了!扔了你一箱子宝贝,你是不是特别想打死我?哈!来啊,来打啊!老子站直了任你打,来啊!”
嬴懿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漆黑的眸子一转不转地狠狠瞪着他,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怒意。方源反倒被他这样的眼神刺激得浑身发冷,那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心痛到极点的目光,像是在明明白白告诉他,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有多宝贵,又有多珍重。
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很可笑,一切都太可笑,自己为了这个人努力想要成为的样子,拼尽全力、舍弃一切想要奋斗的目标,忽然间变得无比可笑而荒唐。
愤怒像是无处发泄,脑子也空荡荡的,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冲了过去,在嬴懿脸上狠狠打了一拳,那些难听的辱骂也不假思索地涌了出去,“你以为你住在这个大院里就跟他们是一类人了?我告诉你嬴懿,你就跟那箱子里的垃圾一样,根本就没有人会看你一眼!我要是他,知道你这种窝囊废天天对着我痴心妄想,我早就恶心得去吐了!”
嬴懿被他重重打了一拳,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他微微弓着脊背,半张脸匿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方源只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发抖,挡住了他的眼睛,只看得清半边绷紧的唇角,和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凹陷下去的脸颊。
他以为他说得这么狠,这么恨,这个人一定会发怒,甚至会动起手来,可他只是垂着头,蜷缩着脊背直挺挺地站着,如同死水一样沉寂无波。比起愤怒,他更像是沉浸在一种无法言明的痛苦里,那疼痛方源一点都看不懂,却因为太过清晰和强烈,惹得他又没出息地心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