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苏禾满小时候生日是没有蛋糕的,但夏玫也是个很拧巴的母亲,在要不要完全剥夺掉苏禾满的小愿望时,她选择了第三种方法,有那麽几次生日时也让苏明豪带苏禾满去吃洋快餐——肯德基。
但苏禾满对生日还是期待的,吃不了蛋糕,吃肯德基也行,小孩子心性是一部分原因,可她更明白是因为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不过还好,林淮煦的生日和她隔的很近,田悦爱这些温馨的仪式感,每次都主动让林淮煦去选,林淮煦就让苏禾满选,苏禾满也不知道哪个好吃,她就选最漂亮的那一个,她记得那些蛋糕上都会插一个塑料的英文生日牌。
她每次都好想要,总觉得每年把这样的牌子留下来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可她不行,她如果非要给自己生日留下点什麽回忆,她只能留两根鸡骨头,夏玫发现估计会骂死她。
不过八岁那年,她还是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个生日塑料牌,是金色的,飘逸的斜体英文行云流水,她放在了抽屉里好久,直到搬家才不见。
……
苏禾满知道林淮煦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他又不是什麽爱追念过往的人,思忖半晌才说:“你是觉得可以删繁就简?”
林淮煦笑意直达眼底,没吝啬对她的夸赞:“你很聪明。”
“你们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光是裱花嘴就出现了五六种,还有昂贵的水果、进口的奶油,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条件,他们也不能很快的分辨出来有什麽区别。”
“做蛋糕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需要买烤箱、买模具,需要投出的成本多,很多东西买了,热情过了,就只能閑置在那里。”林淮煦点到为止。
苏禾满很争气的续了上去:“所以我们应该试着用最日常的器材就能做出蛋糕,不一定需要烤箱,也不需要标準的模具。”
“需要的是可以随时上手的行动力,和对美食最诚挚的热爱与创造。”
她们一直想着尽力做到最好,不合格的镜头能来来回回拍个七八次,可是生活并没有那麽多次机会。
为什麽一定要做最完美的蛋糕。
不完美本身就是一种完美。
手忙脚乱、偶有失败才是真实的生活。
“林淮煦,你简直就是个天才。”苏禾满恨不得现场就给他颁一个奖,嚎两嗓子庆祝下,看了眼人群才好不容易忍住没太激动。
“要是我们这次成功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报答我?”
“嗯。”苏禾满止不住的点头,心中已经隐隐有感觉这次可能真会冒出点水花。
“好,我记住了。”
林淮煦朝她伸出手,很认真的说:“苏禾满,盖个章吧,我怕你忘了。”
“我才不会呢。”她一掌击了过去,空气中发出‘啪’的一声。
林淮煦掌心泛出微微的红:“那为了确保你成功。”
“苏禾满,去外婆那吧。”
苏禾满重複了一遍:“去外婆那?”
他们俩小时候都是被外婆带大的,自是跟着她一起喊,只是她没想到林淮煦竟然连这一步都想到了,有什麽地方背景会比一个乡下老太太的房子更可靠呢?
如果连在那都可以用简单的食材烘焙出蛋糕,无形之中又给内容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苏禾满也不去买菜了,直接跑回家去问沈慕乔的想法。
沈慕乔没有意见,她的心绪太乱根本静不下来,换个地方也好,只是觉得内疚,明明是自己先提出来的创业,结果苏禾满花的心思比她的还多,她再一次清楚的感知这几年在陈晁羽翼庇佑下的生活,已经让她能力有所缺失,思维变得迟缓。
其实这是一种很危险的信号,倘若她从小生活的环境就是如此,倒也不必太过于担心,因为这会随着成长塑造她,演变成一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处事方法。
可她是生活在父亲早逝,家底掏空,母亲游离在各个男人之下的环境长大的,她本不该在有能力后还想着去依附别人生活,却在接触到安逸后沉沦自己享乐,丧失了一开始拥有的能力与天赋,也偏离了最初想要的生活。
她最讨厌乔如月那样,到了一种引以为耻深恶痛绝的地步,可是她发现自己其实一直在学乔如月,从前还能骗骗自己,她又不爱那些人,只不过是一种各取所需,那些人喜欢用她利用她去做炫耀的资本,她获得保护,甚至从心里觉得自己是淩驾于他们之上的,那是一种玩弄,她很清醒,她和母亲不一样。
她一直欺骗自己,标榜清高,可是长大后却发现她和母亲就是一种人,她想讨好陈晁的时候和母亲讨好那些男人的时候,在本质上没什麽不同。
这才是她真正痛恨这段感情不敢承认的原因。
入夜,林淮煦在阳台上吹风,听着隔壁苏禾满和沈慕乔讨论收行李的动静,两个年轻女孩嬉嬉闹闹的就和上学时一样,散发着蓬勃鲜活的笑声,没察觉到自己的嘴角也跟着在上翘。
静默站了好一会,才回房间。
第二天早上,苏禾满就带着沈慕乔坐着最早的班车去往外婆家。
同云淡淡,遍野的绿从田间漫游到山头,天空是清透的蓝色,带着湿意的暖风灌入车厢,苏禾满闻见一股很淡的草木味。
风声贯耳,苏禾满看着熟悉山色只觉心中一阵平静,莫名想起小学时写作文,有一回是名字的由来。
她的名字是外婆取的,生于小满,正好是这样麦穗花开的明媚时节,盎然的绿会冒出小小的、嫩黄色的小花,老太太读书不多,但也想给孙女求一个好兆头,祈愿她和和满满的度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