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霍驍並沒有多問,大步走到病床邊坐下,鬆開了領口的紐扣,狀態放鬆。
他原本也不關心裴紀也那些雜念,只問了句,「醫生怎麼說?」
裴紀也胡思亂想了一天,這時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悚然一驚:「什麼怎麼說?」
「你的傷。」霍驍皺了下眉。他開了一整天的會議,實在討厭問話得不到清晰及時的回答,但畢竟這是裴紀也,不是他的下屬,他還是努力忍耐了一下:「什麼時候能出院?」
「傷得不重……養幾天就好了。」
裴紀也隨口答了一句,相比這個,他更在意懷孕的事,一時間沒能注意霍驍的表情。
「既然不重,為什麼非要我來?」霍驍頗為疑惑,嗤笑一聲,「紀也,你這是在撒嬌?」
裴紀也一愣。
「我倒是要問問你。」霍驍走上前,捏住他的下巴,抬起那張臉端詳,「我連自己的專機都讓睢安安排給你用了,到底還要我安排多少,你才能安安穩穩的,別讓自己出事?『疲勞駕駛』……呵,你助理是幹什麼用的?」
裴紀也怔怔地望著他,很快,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就不自覺地凝起一層霧:「你就不能好好說話?」
「我跟你不是一向都這樣說話?」霍驍挑眉。
「同學會那天你帶來的那個人……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叫什麼。」裴紀也聲音一頓,吸了吸鼻子,「你跟他說話溫柔得多,而且你帶他來同學會,還帶去見了媒體——我看到了昨天的熱搜。」他抿了下唇,「霍驍,你說你結婚是為了應付長輩,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所以現在,你終於遇到值得你去公開的人了嗎?那如果是這樣,不如我們……」
離婚。
這兩個字出現在腦海中的瞬間,心臟像是被人攥緊了,幾乎叫他無法呼吸。
他沒有把話說出口,但霍驍像是聽懂了他的意思,面色一沉:「說啊,不如我們怎麼?」
他指尖用力,疼得裴紀也落下淚來。懷了孕的身體本就心神不穩,裴紀也被他一激,一股熱氣直衝大腦,幾乎是吼出的聲:「那就離婚!你既然喜歡人家,那就好好對人家負責,我不會賴在你身邊的……唔!」
他的話被霍驍的大掌一把捂住,霍驍用力一按,將他按倒在病床上,整個人從上方居高臨下地審視他。
裴紀也的感官被那兩條有力的胳膊圈在方寸之內,未竟的淚水順著眼角滑落進髮絲里。
「忘記當初自己是怎麼脫光衣服跑到我面前搖尾乞憐的了?」
霍驍的語氣很冷,內容更冷。裴紀也被他捂著嘴說不了話,側過頭避開他的視線,只有眼淚無聲在流。
劍拔弩張。
直到霍驍放在兜里的手機響起。
「要不是看在你是阿澤弟弟的份上……哼。」霍驍摸出手機看了眼,起身接起,「餵。」
病房很安靜,裴紀也慢慢從病床上坐起來,聽著電話那頭隱約傳來的話音。
他畢竟做了多年歌手,對聲音很敏銳,能輕易地分辨出那「瓷娃娃」的聲線。
瓷娃娃說話時尾音上揚,有種南方人的軟糯,聽來俏皮。說實話,在這個人出現之前,裴紀也沒想過霍驍會喜歡這種風格。
霍驍聽了一會兒,剛剛還冷厲的氣勢很快變得平和,旋即又嚴肅起來,「什麼?……好,我知道了,你再堅持一下,我現在就回來。」
電話掛斷,霍驍立刻整理衣服要走。他的態度仿佛一柄闊刀直直捅進裴紀也胸口,血肉模糊。裴紀也倏地撲上去,顧不得儀容,抱住他的腰:「你才剛來,為了他一通電話就要走?」
「他有急事。」霍驍扯了他胳膊兩把,沒扯動,實在不想跟傷員動粗,壓著脾氣說,「鬆手,紀也。」
「他有急事,我就沒有嗎?」裴紀也咬著唇,聲淚俱下,「霍驍!我懷孕了!」
霍驍動作一頓:「……什麼?」
他面色急轉,臉上有震驚有錯愕……還有些別的什麼,但大約沒有很多驚喜。
霍驍,果然是不會為他們有了孩子而高興的。
這個認知讓裴紀也的心沉了下去。
「我說過讓你別植入人工孕囊。」好一會兒,霍驍才說,「你什麼時候做的手術?」
他態度極差,像是強行壓抑著某種氣急敗壞。裴紀也鬆開手,訥訥道:「好幾年了,跟你提的那時候就……你說不讓,我就沒敢告訴你,後來……後來我自己忘了。」
「用過穩固劑和孕素那些?」
「當時用過。」
「最近呢?」
「沒。」
「……」霍驍面色不虞地盯了病房牆角數秒鐘,才勉強穩住語氣,「打了吧。」
裴紀也抬頭。
那雙一向靈動的眼睛裡仿佛失去了光,絕望地、痛苦地看著他。霍驍忽然一陣頭疼,覺得自己急需來一根煙。
但今天為了來探望裴紀也,他並沒有帶煙上來,此時也只好忍著。他深吸口氣,思索再三,多說了幾句:「長期不用藥,懷上的孩子應該不太健康,打了吧。這邊的醫生技術不錯,讓他們幫你把人工孕囊摘了,手術做得乾淨些,免得受罪。」
「是免得我受罪,」裴紀也輕聲問,「還是免得影響你做那事?」
「……」霍驍被他氣笑了,「你是覺得我腦子裡只有那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