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可謂是充分了解「杜長蘭」的秉性,才能說的出來。
只是如此功利,尤其對象還是一個三歲幼兒,不符合主流價值,嚴秀才見杜長蘭一錯不錯的望著他,心中羞惱,嘴上加重了語氣:「沒你的事了,退罷。」
院裡的熱鬧透過木門傳進嚴秀才的耳中,他揉了揉眉心,不免懊惱,他剛才都說了什麼。
可不如此,杜長蘭粗心大意,十有八九會糟蹋了好苗子。
然而當事人這會兒沒心沒肺的跟同窗吹牛打屁,還從崔遙碗裡夾走兩大塊燒肉,氣的崔遙跳腳大罵。
嚴秀才不希望學生過早面對階級的差距,所以學堂里都是統一的菜色,統一的價。
但是學生自己從家裡帶來的食物,學堂就管不著了。
今日午飯是姜沫豆腐和酸菜湯,杜長蘭本身挺喜歡豆腐,但是豆腐在翻炒中出現破損,姜沫趁虛而入,一口下去,杜長蘭閉著眼齜牙咧嘴。
對比之下,崔遙自帶的燒肉別提多香了,再不濟還有同是農家出身的6元鴻帶的雞蛋餅。
成忱哼道:「長蘭,你嘴不要太刁了。我覺得荊大娘燒的豆腐很好吃。」
眾人都在各自座位上吃飯,杜長蘭瞥了一眼身邊坐在小馬紮上吃飯的便宜兒子,用一張方凳做小桌。小孩兒從剛才起就一直皺著眉,都沒鬆開過。
杜蘊小手攥著筷子,笨拙的將豆腐里的姜沫撥出去,最後還要用筷頭撥著那塊豆腐來回檢查,確定沒有一丁點兒姜沫了,才鬆了口氣,就著米飯餵進嘴裡。
杜長蘭看的忍俊不禁,也沒有打擾他,也是杜蘊在孝期,不然其中一塊燒肉就分他了。
一般父喪或者母喪,多是服孝三年,但此舉多在規範上流階層,民間會寬鬆些,分為一年,百日,以及最短的三至七日。
杜蘊不過三歲,杜長蘭應他一聲爹,便替杜蘊做回主,只需杜蘊服孝七日即可。一來杜蘊對亡母有了交代,二來也不會消耗杜蘊。孟氏在天有靈,也會是欣慰了。
杜長蘭想些有的沒的,直到被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拉回注意力。
小孩兒面前一片狼藉,方凳上飯菜揮灑,一根筷子都砸在地上,他痛苦的掐著自己的脖子,小臉已經完全漲紅了。
杜長蘭瞬間變了臉,蹲在兒子身後,伸手圈住孩子,攥拳在孩子臍下一按,小孩兒喉嚨里的食物殘渣立刻吐了出來。
其他人都驚住了,離的最近的6元鴻忙問:「沒事了吧?」
杜長蘭一邊給兒子順氣,一邊對崔遙道:「勞煩給我打碗清湯。」
崔遙二話不說往廚房跑,眨眼間就回來了。杜長蘭接過湯小心翼翼餵杜蘊喝下,「還喝不喝,想喝就眨一次,不想就眨兩次…」
杜蘊有氣無力的眨了兩次眼,黑長的睫毛上被生理性的淚水潤濕,蔫噠噠的靠在他爹懷裡。
杜長蘭看著小孩兒脆弱的模樣,少有的生出自責的情緒。他抱著兒子走到角落裡,其他人識的離開乙室,還關上了門。
「對不起。」杜長蘭撫著兒子的小腦袋,對兒子道歉,是他沒有看好孩子。
午後的日光格外烈,然而杜長蘭背著光,一張臉都埋在陰影里,像一道濃墨粗暴的划過宣紙,克制的濃烈。
杜蘊眼裡浮現茫然,歪了歪小腦袋。
忽然,杜長蘭感覺臉上痒痒,一雙小手捧住他的臉,軟軟的童音喚:「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