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透看伊织这副发愁的模样,不由歪头,冷玉温润,启唇道破了真相:“他喜欢你。”
伊织身子一僵,满面惊恐,像接收了最难以置信的信息,下意识想反驳。但时透那古井般平静的眼睛,证明他并未就此事开玩笑。
伊织恍恍惚惚地坐到木廊下。她愣怔地回想近期发生的事。脑子都要想烂了,都没想到里面的玄机,这事太怪异了,低语道:“怎么会?”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相原修跟她的关系都很正常,她压根没有往此处想过。
那是因为伊织满心满眼都只装得下眼前人,完全忽视了身边追随的目光。
时透也顺道在伊织身旁坐下,肩膀轻触,传来细微的暖意,他侧头看着伊织。她正低着头,眉眼间透着困惑。于是淡淡反问道:“为什么不会?”
伊织的眉眼不算浓烈,但清雅素静,一双杏眼含蓄灵动,总是流露出柔和而内敛的温柔,眼睛在微笑时尤其明亮,浑身都透着倔强不认输的韧劲。
相原修会喜欢她,是时透绝不曾怀疑的事,她如桔梗盛开于山野,纯白坚韧,不惧风霜雨雪。
如果真的如相原修所想,让伊织一辈子安稳依附在他人身后,她才会迅速枯萎。这也是为什么伊织从天音夫人那得知时透不介意她的手伤后,依旧选择离开。
她非池中物,亦是巍峨山。
时透知道伊织早晚都会回来的,无论他是否存在,她心之所向,不受情爱的限制。
伊织还是蹙眉苦思,等时透确定凭她这样想下去是没有结果的,伊织在感情方面比他想象得要迟钝,干脆问道:“那你呢,你是因为恩情而不拒绝我吗?”
恢复记忆后,时透无一郎表达感情的方式都如此直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伊织的注意力被时透牵扯,无力再思考相原修的事,她偏头看着时透,眼神复杂。她心里从这个问题被问出来的那一刻,就有了确信答案。
时透见伊织看了他一会后,眼睑低垂,始终不开口说话,大致也知道了答案。他没有追问,已无意义。
时透舒展衣袖,故作轻松地想着:无所谓,爱意的形式本就多种多样,他无非是特殊一点。
但嘴上却很老实先认了输,不愿意有半分勉强。时透眉羽轻颤,从伊织身上移开了视线,端静盯着庭院说着:“你不用这样,你只需看清你的心。”
他已经做好伊织下一秒就如释重负地说着好,然后起身走掉的心理准备了。
伊织果然有了动作,午日温暖,清爽的风穿堂而过,时透装作不在意地看着金黄的阳光跳跃,身心却有点凉,显然他这准备还有点不够。
伊织并未立刻离开,她只是换了个坐姿,改为面对时透正坐着。
时透的衣袖被人扯了扯,他也整个人侧过来,薄唇紧抿,脸上的线条紧绷,不是很想听伊织说出那他不想听的话。
但预想中的决绝并没有到来,一团素白迎上,他被人搂颈抱住。竹间悠风带动衣摆,珍重又亲密的动作将他圈绕,伊织在说明她的心意。
时透的肩膀慢慢下沉,放松下来,他抬手将伊织带入怀里,温暖无限地传来,明媚了这一个个冬夏,时透的绿眸中溢满柔光。
“我从来没有混淆过这两种情感。”伊织分不清这错乱的心跳,是来自于她,还是时透,但她能够看清自己的内心。
时透笑意盈满,比在湖畔那日都要张扬无拘,他像对待珍贵之物一样小心,将人紧搂,悄声说道:“我也这么觉得。”好似刚刚紧张不安的是另外一个无一郎。
爱意随风起,两颗哀恸的心紧紧贴近,驱散着这经年的孤独。
远处一双眼睛正盯着这边,回来向伊织道歉的相原修,撞见了这两人的拥抱。他脸色铁青,咬紧牙关,整个人显得格外阴沉,这一幕刺伤了他的眼。
竹林最后只留下他那怨恨不甘的背影。
霞光
第二年的春天发生了许多事。
伊织重返鬼杀队,相原修对她避而不见,主公的病情进一步恶化,伊织隔壁住来了一个陌生面孔的女孩。
相原修自从那日摔门而去后,就再也没有来见她。伊织回来后,想找他将一些事情说清楚,得到的却是一个个闭门羹,和远远看到她就背身离去的身影。
他们的关系走入了死局。
伊织对此很无奈,她对相原修从来没有界越男女之情的想法。平日也没有做过令人误会的事,相原就是解不开这道心结。
特别是她回到鬼杀队后,有时站在时透身边,只是很自然地讲话,伊织却能感受到偶尔有道哀怨愤懑的注视出现在身后。当回头去探查,那人又隐在拐角,匆匆离去。
不会就此绝交了吧,想到这,伊织垂头丧气,倒在床上听着眠眠说话,都有点有气无力。
眠眠站在矮柜上,轻声细语地向主人介绍道:“伊织,你隔壁住着的女孩叫夏优,她现职为隐。”
伊织记得隐和鬼杀队队员因为各司其职,住所都是分开的。主公一向管理得很严密,不会出现两者混住的情况。她眼睛眨了眨,以为是自己离开久了,好奇说道:“这是内部新的调整吗?”
鎹鸦提前把原因为主人打听好了,它纯黑的羽毛顺滑,没有任何杂质,性格也随主人,温柔谦和,说着:“夏优因为情况特殊,需要单独住。前阵子又新入了一批鬼杀队的孩子,就只剩伊织隔壁一间空屋了。”
伊织翻了个身,贴了贴刚飞过来的眠眠。原来是这样,她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