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织的性格与失忆前的无一郎相近,两人年龄又相仿。若能并肩作战,相互扶持,他也能放心很多。
主公并不严肃,甚至说非常的随和。但是他却有一种巍然肃敬的气质,让人不敢直视。在真正相信众生平等的人面前,再高贵骄傲的人都愿意为他低下头颅。
伊织在这温柔关怀下,犹豫片刻,鼓起勇气说出了她的诉求:“主公,我不想当霞柱继子了。”
“是无一郎说了什么吗?”产屋敷温声问道,并没有震惊。
伊织摇头,她觉得还不如霞柱说些什么。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说,也见不到人,压力并没有减少。
她这次拖了不少后腿,有眼力见的就该识趣离开,而不是让人笑话鬼杀队最高不可攀的天才收了个废物。
越了解霞柱的过往,伊织越是惧怕。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是那样的结局,她开始夜夜梦魇,梦见霞柱死在她面前,好不容易破开心魔,现在又要多要一道。
产屋敷知道伊织心中所想,安抚道:“伊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主公的话永远都认真诚挚,让人心怀希望,“你要为自己感到骄傲,相信自己的选择。”
伊织最后能舍弃幻境假象,抽身而出,再斩杀心魔。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这世间没有那么多天才。
但伊织去意已决,她盯着自己的脚下,仍是不抬头。
“你讨厌无一郎吗?”主公突然发问。
“没有,”伊织被问得猝不及防,慌乱解释着:“他是个很好的人。”
霞柱于公是她名义上的师父。于私,是她的救命恩人,伊织怎么也说不出霞柱一句的不是。
主公听伊织不停细数着时透的优点,生怕叫人误会是无一郎的错,才导致她当不了这个继子,不免轻笑起来。他语气松快地说道:“你是觉得会连累无一郎吗?但我觉得未必。你说是吗,无一郎?”
产屋敷看着门口站着的时透,像在征求他的意见。
伊织还没有反应过来,身边就并排多跪了一人。那人跪地的动作都行云流水似画,身边气质冷冽。
是时透无一郎,不知道他来了多久。
一个月未见,时透看着憔悴消瘦了许多,他低着头说道:“是,主公。”
等伊织晕晕乎乎地出了主公的院落,站在大道中间,过了半刻都没回过神来,她瞪大了眼,朝着身后关着的门,震惊嘀咕着:“不是,这……是什么?”
霞柱刚才不仅没有拒绝主公的提议,同意伊织继续成为他的继子,还提及会教她霞之呼吸。
就这样伊织三言两语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主公还有别的话要单独跟时透无一郎谈,继子的事就先这样处理着。
伊织现在脑海中全是主公最后的那句话:“你会做到最好的。”她来时心境还是一潭死水,现在却激起千层浪。
她被主公认可了。
伊织走后,主公看见时透正抬眼看着自己,目光中有探究,有纠结,眼神慈悲宽广,说着:“想问什么?”
时透一怔,主公心思缜密,总是一眼就识破他心中所思。
时透这些天想了许久,还是打算来见主公,他问道:“主公大人,我有一个哥哥是吗?”
主公轻轻点头:“是的。”
“你想起多少了?”主公问道,记忆总会找回,深渊永远存在,这是无法回避的问题。
时透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心情看着又低落了些许:“想起的不多。”他只知道自己有一个哥哥,对方现在在哪却回忆不起来。
“主公,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无一郎问道,他只能靠神谷朔零星的记忆拼凑哥哥的模样。
产屋敷当年是拜托夫人天音去见的这两兄弟,听夫人说起过,那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小孩。虽然与无一郎长得一样,性格却迥然不同。眼中倔强不屈,像块宽岩挡在弟弟身前。即便身居陋室,也不低其志。
双子像两个极端,有无、刚柔与黑白。若说当时的无一郎如晚霞瑰奇,那有一郎就似朝霞热烈。
作为初代剑士的后代,他们的天赋就如那日月昭昭,夺目光华。
“一个很优秀的人。”产屋敷复述着夫人给的评价。毫不怀疑,凭有一郎的心智和能力,他若想,定能与无一郎一样,是能在最短时间内成为柱的奇才。
但命运这种东西总爱开玩笑,给一个无所求的人,世人艳羡的天赋,给一个渴望安宁的人,一世颠簸。
时透听了主公的回答,抿唇沉思,没有再继续追问。知道这些就足够了,故人会在合适的时间归来,他会有想起来的那一天。
···
回去后的伊织跟往常一样,晨起夜息,每日除了训练,就是夜晚出去跟鬼实战。但又跟往常不一样了,伊织的眼中不再有犹豫畏缩,取而代之的坚定决绝。
日复一日的单调枯燥,磨尽了所有的浮躁和不安。
她的心事已了,知道空有一腔孤勇,救不了任何人,鬼不会施舍同情。就如这天道,任由恶鬼纵行千年,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既然决定要护霞柱周全,就不能懦弱退缩,竭尽全力做到她能做的一切。
那几年汗伊织浸湿的发丝与衣裳就没有彻底干过,一招一式咬着牙也要练上千遍。手上的创口新伤迭旧伤,直到被厚茧覆盖。
十九岁那年,伊织的等级终于成为了甲等。没有人再会对她成为霞柱的继子有任何异议,大家都觉得是霞柱有眼光。
除了某当事人时透无一郎。
“壹之型,垂天远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