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人们还不知道邻村的惨状,不知道黑暗里涌动的杀戮和恶鬼,都还过着平静的生活。
见伊织神情哀伤,优夏没有执着追问,只是关切地说道:”母亲说晚上外面不安全,姐姐要来我家吗?”说完慢慢朝伊织走来,伸出了手。
那双手温暖殷切,如迷路旅人的灯塔,吸引着人牵上。伊织看着优夏,眼眶湿润。
无一郎的鎹鸦突然暴走,发出尖锐的啼鸣,嘶哑警告:“鬼最会伪装欺骗,不可信!不可信!”
优夏被会说话的乌鸦吓了一跳,后退了好几步,木灯笼的光时明时灭,她的唇色苍白,下眼睑处一圈青黑,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委屈巴巴地解释道:“我不是鬼,姐姐我是好心的。”
女孩天真无邪的脸庞让伊织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妹妹受委屈时,也是这样的表情,会求助地望向长姐,泪眼婆娑。
伊织想说些什么,她对恶鬼的世界还一无所知,这样的小女孩真的会是鬼吗?
银子以为伊织心软要答应,气到埋下头,准备狠狠啄醒这个蠢丫头。一副理直气壮要来杀鬼的姿态,结果戒心低下,无一郎就应该把她丢在那里,自生自灭。
但是还没有啄到伊织,一只手就捂住了银子的鸟喙,整只鸟被接走了。银子顺势在那只手上蹭了蹭,啄人的动作熟练地换成整理羽毛。
时透回来了,他站在伊织身后,眼神空洞又幽深,尾音散漫慵懒,代替伊织说道:“好,走。”
时透无一郎神出鬼没的,不知道何时冒出来的,突然出声,又给优夏吓了一跳,就连伊织也没发现身边多了人。
优夏有些犹豫,询问伊织:“你们一起的吗?”
伊织没有感知鬼的能力,但她察言观色异常灵敏。时透的突然出现,意味着接近这个女孩对杀鬼有帮助。她可以作为诱饵,只要能够报仇。
伊织平复呼吸,努力解释道:“是的,我们一起来的,他是我朋友。”两人连彼此名字都不知道,就突然成了朋友。
时透无一郎微微侧头,一言不发地听着伊织说话。
伊织面色脆弱苍白,身处巨大的哀恸中,完全是吊着一口气,看着真的如同迷路的羊羔,仿佛随时可以把她的喉管咬破。她主动上前了一步,牵起了优夏的手道:“麻烦妹妹了,我们今夜偶然路过这。找不到住的地方,明天一早就离开。”
少女单纯无心机,话语真诚,瞧着不似作伪。优夏松了口气,招呼道:“那哥哥姐姐跟我来。”
多一个人是最好不过的事,母亲也会开心,优夏希望母亲开心。
路上优夏看着那只一直跟来的乌鸦,拉过伊织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悄声问:“姐姐,这只乌鸦为什么会说话,还说着什么恶鬼?”
时透和银子都耳力很好,把这个问题听得一清二楚。
伊织求助地看了时透一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乌鸦会说话,见对方完全没有解释的打算,硬着头皮瞎说道:“是只长得像乌鸦的八哥,在路上跟别人学的说话,一到晚上就只会这句。”
“八哥”银子气急攻心,扇动翅膀,准备奋力解释,但看到无一郎那眼眸中散了些的阴霾,竟然像极了隐隐笑意。生生忍了下来,怪声怪气地又学了一遍刚才的警告。
“这样啊。”优夏偷看了眼又在发疯怪叫的八哥,最后的疑心消散,开开心心地带着时透和伊织走着。
三人穿过大道,又绕过了多个小巷,终于在一个颇为偏僻的木屋处停了下来。
这一路走来,一个人都没有碰见,除了优夏与伊织的交流声,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像个无人村,但是家家户户又灯火通明。
优夏轻轻叩门,门后很快传来动静。一个优雅得体的中年妇人激动地打开了门,优夏的母亲惠子慈爱地弯着腰招呼道:“快请进,请进,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就好像她从一开始就在家备菜等待客人一样,这般笃定一定会有人来。
违和感越来越重了。
伊织观察着时透无一郎,他一直盯着那高处的天花板在看,让人也在意地看了两眼,天花板是红色的,有些潮湿水渍。
等惠子走到面前,时透无一郎才转移了视线,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她,像看一堆死物,不带任何情绪。
一直跟在时透无一郎身边的鎹鸦知道,倒不是无一郎对眼前人有多大意见,而是他不热衷。
对人不热衷,对鬼也不热衷。他看人的神情跟看鬼的神情一模一样。
——无忧无惧,无喜无悲。
所以鬼杀队里一直说他性子古怪,为此银子没少啄那些嚼舌根的人。
他们懂什么,天才就是要与众不同。
惠子显然也被这眼神吓到了,她手上的动作迟疑了一瞬。
好在伊织挡在时透无一郎面前,占住了惠子全部的注意力,她连连感谢着:“太感激您的招待了,不是遇到妹妹,我们今夜都无处可去。”
惠子一脸笑意地看着傻乎乎道谢的伊织,慢慢放下戒心。时透无一郎只是个少年,没什么好怕的,惠子强压住心中的惊骇,邀请他们进了屋。
时透无一郎进屋后,目光愈发肆无忌惮,他站在屋中间四处环顾。时透能感受到鬼的气息在蔓延,但没有找到源头。
他先前排查的时候,发现这附近就属这里鬼气最浓。正考虑要不要硬闯时,里边走出了一个女孩,僵硬又蹒跚地走向村口。
她最终停在了村口,见到村口有人后,换去了之前的死气沉沉,伪装得天真烂漫,热情邀请伊织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