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到底有什么,值得她这么费心。既然如此,时透乐见其成,现身后一路跟了过来。
进屋后,惠子看见时透无一郎腰间的日轮刀,表情越来越难看了,眼中多了狠戾扭曲,身子不可控制地开始发抖。
伊织轻轻拽了拽时透的衣袖,算是提醒。时透颔首垂眸,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伊织怕惠子误会,主动解释道:“这个是在路边捡的,我们走夜路不放心,就随身带着怕出意外。”
“吃饭佩剑也不方便,要不要脱下来,我帮你们保管。”惠子收敛神色,维持着体面,和颜悦色地说道,像一位体贴的长辈。
优夏走上前来,弯着腰低着头让双手高于头顶,想接过时透无一郎的日轮刀。
时透无一郎没有解刀,冷漠看着优夏的发髻,突然探身拽下了她腰上挂着的香囊
这个动作让屋内三人皆是一惊。
优夏见香囊被抢走,脸上闪过错愕恐慌,作势要夺回来,奈何近不了时透无一郎的身,只能大喊:“还给我。”
“这是哪来的?”时透无一郎抽出香囊里的护身符,这上面的气息让他感到不适,是鬼的东西。
惠子被无一郎这无礼的行为激得有些愠怒,加上那把看上去不详的长刀,她护住女儿,凛声道:“这是孩子父亲给她求的护身符。如果你再这样,就请出去。”
时透无一郎面对愤怒没有任何反应,木然地继续追问:“那他人呢?”
女主人生气发红的面庞渐渐冷下来,眼神有点躲闪,是撒谎的表现。
“死了吗?”直白到无可救药。
一听这话,惠子额间青筋暴出,双眼泛红,她大声怒斥道:“孩子父亲只是生病了,这里不欢迎你们了,你给我出去。”
时透无一郎仰头,望着头顶的木板,那里发黑又恶臭。淡然说道:“什么病?见不了太阳的病,要喝血的病,还是差点把你女儿吃掉的病?”
惠子再也忍受不了,尖叫起来,竭斯底里地抓起桌子上的东西往时透无一郎身上丢。
伊织站在时透无一郎身前,挨了好几下砸。事态变化得太快,伊织像个旁观者,有点不知所措。
时透拔出日轮刀,白色的刀面折射人影,淡淡开口道:“你让我们走,但想留我们的怕另有其人。”
头顶传来笨重的移动声,利爪刮过地板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恶鬼即将破茧而出,直冲他们而来。
帮凶
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砸向时透无一郎他们所站立的位置。木屑四贱,地面凹出一个半米深的巨坑。
伊织本来站在无一郎的身前,在那利爪刺破天花板的瞬间,时透无一郎开始动作,拉着伊织往后退,没有一丝犹豫。
灰尘四起,寒风凛冽。时透无一郎挡下迎面的碎屑。手中的日轮刀嗡嗡震动,自有克敌杀鬼的千钧气势。
待那恶鬼笨拙转身,伊织才缓慢意识到,原来她十四年的人生里,都没有触碰到那最黑暗的一隅。
这是个存在恶鬼的世界,所有的安稳生活都是笼在一层薄纱之后,有人在默默保护着他们。
突然有一天,恶鬼的利爪挠破了她眼前的这层纱,她来到了人鬼并存的世间……
一股艰涩感从喉咙处蔓延,混着阵阵尖锐的耳鸣,五脏六腑仿佛都搅合在了一起。伊织扶住屋墙,鼓起勇气再抬头看去。
这只恶鬼,鬼体黑紫,没了人形,四肢变成了野兽的利爪,匍匐在地。眼睛腐烂,白色瞳孔外翻着掉落出来,只剩下一张长满獠牙的兽嘴留着黑液,身上溃烂到四处萦绕着毒虫。
时透无一郎望着恶鬼,没有任何反应,眼中依旧如一潭死水,他已在黑暗中经行走数年,无所忧惧。
人与鬼只需要那一点点力量和血脉天性,就可以将界限彻底抹去,成为这可怖的怪物。
除了丑陋难堪,没有任何价值。
恶鬼充满杀气地朝时透袭来,要将他啃噬,要把知道他秘密的人全部杀掉,特别是眼前这个欺负他妻女的大恶人。
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恶鬼虽不能说话,但是那咆哮和抓挠已经说明了愤怒。
时透无一郎侧首对伊织说道:“躲好。”声音空灵无倚,却让人格外心安。
说完,时透俯下身少许,借着墙壁支撑,脚步轻点,直接跳到了天花板之上。连衣袂都没被恶鬼触碰到,他就那样站在恶鬼掉下来的洞口往下俯视,像看不自量力的虫蚁。
恶鬼没料到时透无一郎身手这么灵活,前肢抬起,往上扑去。
一人一鬼就这么消失在了头顶的阁楼上,只传来阵阵打斗声。
伊织震惊地走到洞口附近仰头张望,可惜上面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
耳边传来轻泣,伊织这才想起惠子母女也在旁边。
伊织平复着心情,走到她们面前,艰难地开口问道:“你们知道有鬼,还跟鬼住在一起?”
白日伊织才经历被恶鬼夺去家人的切肤之痛,现在就得知面对戕害同类的怪物,人类也会选择做帮凶。
这世道昭昭,人心到底该如何安置。
惠子眼中一片疯癫,痴痴笑道:“安心被吃掉不好吗?”
人命在惠子眼里不过是食物,低贱的食物。
伊织头皮发麻,悲哀又愤怒道:“你让你女儿骗人进来给鬼吃掉,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优夏比她还小,此时正缩在母亲抽泣。
惠子冷笑,捧起怀中优夏流泪的脸,缓慢又用力地擦拭说道:“是又怎样,那是她的父亲。”过于用力的按压,导致女孩脸上留下深深红印。绣球花也滚落在脚边,肮脏破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