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来之前我简单翻了一遍,前后根本对不上,每笔捐款都被她截留了一部分,这个女人甚至懒得掩饰!克扣孩子们的生活费,连经手的捐款都不忘捞好处,以别人的善心中饱私囊,这样一种人,与毫无廉耻的畜生何异?”
女孩咬了下牙,“依凭法律只能让刘蓉退回侵吞的善款外加几年牢狱,她理应受到更严厉的惩罚,你说呢,王叔叔?如果是你,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吗?”
被点到名的人微微眯起双眼。
这具娇小的躯体中不知藏了多少“惊喜”,王久武沉默地打量着贯水楠,判断她这究竟只是一时气话,还是有意暗示自己已知晓了昼光基金会的部分“秘密”。
对方不知他的想法,从容地迎接那冰冷审视的目光,“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极端了?”
看来是不知道。
基金会顾问微微错开视线,平静回应:
“并没有,你产生的这种想法,我完全可以理解。”
“那太好了,咱们果然很像,”女孩一笑,“如果是我爸听到的话,大概就会开始强调法律重要性权威性的说教咯。”
随即女孩敛起神色,继续说道:
“不仅是刘蓉,这里,这整个地方,其实都已经烂透了。”
她抬指,一一点过接待室的每处角落。
“不仅捐款用途去向不对社会公布,连收接孩子也不报民政部门审核,办理手续里的身份登记更只是个过场……或许当初之所以定下如此运作流程,是出于一种善意,为的是让‘黑户’家庭的孩子避开繁冗程序、畅通无阻地得到抚助;但现在,天地生育儿堂已沦为了逃避遗弃罪的法外飞地。正是因为这里管理松懈,所以会有那么多人轻易就将孩子送进育儿堂。”
“并不是因为存在天地生育儿堂,才出现了不负责任的家长。”褐眼的青年出言纠正。
“包庇即是一种纵容。”
青年默然。
父母无怜,天生地养;慈心育孤,居善此堂——墙上牌匾题字苍劲,却早已褪去本色。
“在这里当义工的几年里,我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到天地生育儿堂不该继续存在。”
贯水楠缓缓说道。
她吐出一口气,眼神开始变得冰冷:
“我推出杀人犯是这里的职工,过来查案,就是想推进此事早日曝光,好让育儿堂在舆论声潮之下彻底无法运营。但你知道吗,我原来的打算可直接得多,与其留着这个再多善款也填不平的‘黑洞’,不如干脆浇上几桶汽油,烧出个干净敞亮。”
她做了个按下打火机的动作。
一侧窗外,天空阴云流淌,晦暗日光破碎,在女孩身上投下光影斑驳。
贯水楠无声微笑,一双黑亮瞳仁中不再是狡黠聪颖,这场未在现实中燃起的大火,已于她眸中烧出恣意疯狂。
恍惚间,从这个女孩身上,褐眼的青年依稀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一只黑色狐狸卧于贯水楠身旁,扭曲神情似笑非笑,一口利齿尖牙。
“过火了,”王久武打断她的话,“其他无辜的职工怎么办?你的想法已转向错误。”
“对与错,很重要吗?”
贯水楠反问。
“对与错,人为定义而已。比起一味争辩对错,是否有能力做到这些事才更重要,对吧?”
“不。”
“不?”女孩朝青年伸出手,目光灼灼,“因为我想,因为我能,所以我做——做自己想做的事,有什么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