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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音对过去度假时的他,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只记得最初,她和夏明彻并不愿和他玩,他只会自己安安静静地窝在别处看书看杂志,或是去室外的篮板处投篮……总有能打发时间的事情。
直到白音高中第一年寒假,两家一起去了北海道。两人算是第一次在度假时,有了实质性的交流。
那年冬天的札幌,气温低至零下10度有多,大人们在室外玩了三天就不愿受冻了,每天除了商场购物、去餐厅吃饭,几乎不再有室外活动。
临回国前,夏明彻却坚持要去小樽打卡,还拉拢了白音一起。
她向来怕冷,寒冬腊月,她愿意呆在屋子里,却不愿意只和大人们呆在屋子里,所以她答应了夏明彻,一起前往小樽,左右不到四十分钟的JR交通,当天来回不在话下。
可糟糕的却在后头,当天北海道大部分地区大到暴雪,一直持续到他们从小樽回来。
由于暴雪的缘故,小樽回札幌的班次被取消了大半,他们最后站台里挤着,人满为患,就在终于轮到两人上车之时,夏明彻忽然惊觉——他的手袋落在了运河附近的一家纪念品小店里,那里面有他的护照……
他情急之下做了一个鲁莽,但别无选择的决定,“阿音,你先上这班车回去,我待会儿赶后面的。”
他指着墙壁上滚动的时刻表,白音抬头看着一排排标红的延迟字样,本能地想要阻止——“下一班要多等一个小时呢。”
“等不到也只是回不了札幌,没护照连国都回不了!”
语毕,夏明彻已近乎消失。
白音就这么将计就计地被人流催促着、推攘着,走进了回札幌的车厢。
大雪近乎弥盖了外界的所有,窗外是白茫茫的干净,车厢内是亮堂堂的嘈杂——列车发动机规律的运作声,人群窸窸窣窣的行走声、摩肩擦踵声、私语声…
发觉自己的鞋袜已全然湿透,跟夏明彻在雪地里走了一整天,身体浸了寒凉,出了车站,已是副半颓半废的躯体。
暴雪让公共交通没了指望,打车更是对她没有指望——她那时候还没有白长黎的副卡,出门全靠蹭钱,之前蹭大人的,今天蹭夏明彻的信用卡……
无奈,她只好打开地图软件,刚搜索出住址的路线,循着导航一条街还没走完,屏幕瞬间黑了……
手机被冻得自动关机了?!
那一瞬间,她的大脑也跟着手机和脚下湿透进水的靴子一样——眼前一黑,心里一凉,彻底没了指望。
她忽然觉得,自己现在比夏明彻悲惨多了,无依无靠,又冷又穷…
循着记忆的方向又走了两条街,实在是不敢前进了,寒气入体,脑袋发懵,意识也在消磨,手脚冰凉。
暴雪寒风里,她觉得自己随时会倒在雪地上……
正当她寻思着要不要拐进便利店茍着时,面前洁白的视野里,忽得出现了一个高大又熟悉的身影。
“阿音?!”
她的大脑早已冻僵,脚下的潮湿仿佛渗入身体,让她彻底没了知觉。
但看到陈翊朝她急切走来的身影,她只有一个意识尚存——她终于可以放心倒下了。
察觉到她状态不对,陈翊取了手套,探了下她的额头,眼神忽暗——
“雪太大车子不好开,走回酒店得三十分钟,还能坚持吗?”
白音点头后又摇头,低头望着湿透的靴子,每走一步对她都是煎熬。
短暂的沉默后,他走到白音面前,背过身蹲了下来。
“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在那一刻,白音觉得自己像是被这个世界撕扯着身体的温度,忽冷忽热,忽晴忽暗。
那是两人第一次触碰。
尽管隔着风雪的侵袭,隔着棉衣厚袄的包裹,他宽阔的背脊成了那天最意外而温暖的慰藉……
她很快就昏睡在了他背上。
临昏前,她好像还嗡嗡地说了句:“谢谢你。”
那天回到酒店,她果然发烧了,后来又听说了夏明彻还困在小樽,一行人干脆改签了隔天回国的机票。
好在最后虚惊一场,夏明彻的护照和钱包都找了回来,半夜才赶回札幌,但他也林林总总得了整整两天的数落,夏鸿夫妇怪他出门不仔细,没照顾好白音,害她差点迷路,又生了病……
暴雪以后的回忆是浑浊的,像是被封存了一般,连她自己都打不开。
她只记得,她后来退了烧、恢复了精力,几人一同返程时,却唯独没有了陈翊的身影——他那时已经上大学了,算是休了假从美国飞去日本陪他们过年。
所以白音没来得及再向他询问道谢。
那天的雪太厚,厚得把那句“谢谢你”一同掩埋在了北海道。
她后来偶尔回忆起这件事,总是不禁揣测,陈翊那天来接她,应该十分不情愿吧?
本来就是夏明彻和她非闹着去小樽,结果一个丢了护照,一个发了烧差点迷路,硬是大雪天搅了他的清静,背着她在暴雪寒风里走了半个多小时,隔天还要单独与家人分别,赶回美国……
不过,现在白音知道了陈翊对她的感情,却有了别的体会。
那时候,他就在喜欢她了吗?那他当时看到那样狼狈的她,或许并不厌弃,而是心疼呢?
还好,巴厘岛没有冰雪,而如今的她,也不必去经历那次的狼狈了。
海岛时光过得悠哉,离开了常住的城市,连时光的推移都像是入侵进了另外的纬度。
徒步爬火山、冲浪潜水、看日落沙滩、在集市里漫无目的地闲逛,穿梭在岛屿里,享受自然与文明融合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