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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哥他不是故意的,这次多亏了他先前跟王总的交情,才让我们画廊有了参与名额,至于夏叔,他一直在帮明彻招揽策展途径嘛,算是撞在了一起,那晚我喝了酒,说话声音大了点,但现在我和明彻已经……”
她本想用“和好”这个词,但担心父亲误会,刻意用“已经没什么事了”来解释。
“那个项目从头至尾都是夏叔谈的,我哥没有必要因为这种小事揭他的面子。何况那晚我醉得不省人事,要不是我哥来收拾了残局,我都不知道自己最后会在……”
言及此,陈翊忽然夺过了手机,一把将电话挂掉。
“够了阿音。”
他的表情略显倦怠,“说到这就行了,爸其实不想了解那么细。”
白音愈加不甘,直接放下了筷子反问:“为什么?你完全可以把夏叔的作为告诉爸,包括我被人下药差点被欺负…”
“爸没有你想的那么闭塞,这次的事,就算他不知全貌,也肯定能看出其中猫腻,夏叔的心思他比我们更清楚。”
经此一番提醒,白音忽然想通了自己最初的疑惑……
凭夏鸿与父亲这些年的关系,他不可能因一个莫须有的怀疑而去和他撕破脸,何况夏鸿又已经恶人先告状了,公司里又被煽动起来针对陈翊,那白长黎作为他的父亲、慕白的董事长、夏鸿的好搭档,总归要表示些什么做个样子出来……
“爸唠叨我搅局做个幌子,到时候在公司里,我因此事挨训也是给夏叔一个交代,到时候夏叔要是不下这台阶,那可就成了他跟我这小辈计较,他也不好看不是?”
说话间,陈翊的碗中已经空了,而白音的面只下了一半。
“所以爸打电话来给你说那些,是为了让你提高戒心,不想你掺和进慕白的浑水里,她怕你被夏叔利用,也怕……你被我利用。”
她跟着陈翊的思路迂回,不得不叹服这弯弯绕绕的博弈,让本就复杂的工作内容,难上加难了。难道这些年,白长黎对她的刻意忽视,对陈菁云的将计就计,只是为了她可以不必这样辛苦?
可为什么,他从来不曾袒露真意,如果没有陈翊,她是不是会永远被这种所谓的“忽视”蒙在鼓里?
“所以你不告诉爸我被人下药的事,是怕爸会因此而彻底迁怒于夏叔,到时候这件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而夏叔之所以敢这么大胆针对你,也是猜到了你不敢把这件事透给爸……”
陈翊此刻已经将自己的碗碟清洗完毕,擦干了湿润的手指,顺口夸赞:“你真是一点就通。”
见她的眼里略染歉疚,陈翊又适时补上:
“但除了这些,我也是有私心的,上次你家被闯空门的事已经让爸忧心了,我向爸保证过,今后不会再让你遇到那样的事,结果这还没过多久,你又差点出事……无法想象爸了解了这次的全部真相后,我会有多惨。”
陈翊把她面前的空碗抽走去清洗,白音就这样望着他的身影和步伐,不急不缓,一如他适才的解释,不轻不重,却令其无声动容。
“所以阿音,就当是为了留我个面子,别再让爸给我罪加一等了。”
尽管如此,他也是委屈的吧?为了所谓的“大局”,不得不接受这份莫须有的责备。
他总是在任何时候都表现得云淡风轻,好似任何事都不会惊扰他的精确判断,任何人也都不会成为他情绪的锚点……
他敬重白长黎这个继父,尊重生养他的母亲,即使是对夏鸿一干人,公司里的对他颇有微词的骨干,他也能表现得过分理智,连情绪的流动,都是克制而理性的。
但这分明是矛盾而耗己的。
思及此,白音竟对他生出些心疼来——而陈翊与这个词,似乎并不该有关联。
他有什么好心疼的呢?接管这么大的集团,压力是不小,但作为继子,却能得父亲的重视与栽培这么多年,可于陈翊本身而言,这何尝不算是一种攀附上位呢?何尝不算是一种名利双收呢?
这样的人生,尽管辛苦矛盾,但也是多少人一辈子求不来的。
可白音知道,自己还是心疼他的,并不为着那些看得见的辛苦,而是为着他那份不为人知的隐忍。
大学毕业之前,她对陈翊这个人一知半解,不同的人定义着不同的他,父亲白长黎说他是省心可靠的,陈菁云也觉得他聪明礼貌,但夏明彻却不止一次提到,他城府颇深,有八百个心眼,而陆云声呢,言语间有意无意就透露出他的又轴又闷,让人想逗弄……
这短短的三个月里,白音对他,从熟悉的陌生人到不再排斥,再到好奇感激……甚至是有了好感,渐渐看清他在别人眼里的形象,似乎与他本人确有重迭,却不尽重合。
她还是不够了解陈翊。
但陈翊,显然足够了解她。
一想到这些,白音总会觉得这对自己不公平。
***
即使三年后,与他在巴黎突然相逢,这份不公平依旧存在。
他总是游刃有余,总是先斩后奏,即便是来到她所在的城市,他也依旧像个掌舵者。
此刻在bistro里,用完了前菜与正餐,挖着提拉米苏的白音,仍旧心存疑念——
“你明信片上说假期有限,怎么还是来了巴黎?”
他向来处变不惊的,但听了这问题后,白音依旧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烦闷。
“我妈三天前来电话催我回去相亲,我不想一下飞机就去应对那些,这回来欧洲说是出差,其实反而自在多了,想多过几天舒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