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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内容只有火腿,但陈翊似乎总有能让她味蕾复苏的魔力——三年前她委身于此,今次依旧……
“我会尊重你的选择,爸也会。”
当年的白音,带着遗憾与怨怼逃来了这里,本想远离国内的是非,在这以一个全新的面孔安稳度日,但来了后才意识到,远在异国他乡的无助感与孤独感,丝毫不比曾在家受过的委屈轻多少,全新的地图、陌生的语言,甚至是完全不同的文化思路,让她在生活课业上的压力与日俱增。
被种族歧视过,因语言不熟悉被嘲讽过,甚至因为文化不同,很难跟上当地的生活节奏……
她以为的世外桃源,与世无争,实则是另一种暗流汹涌。
在那些时候,她是想家的,也想陈翊。可一想到这些,苦楚来得就更汹涌了。为了不去想他,只能硬着头皮去适应当下。
一别三年,她已经理解了独立的意义,也见识过了坚强的模样,但也因如此,那些令她无限挂念的人与事,依旧在她心底里生根发芽,生得愈加柔软。
从接到陈翊寄来的明信片,到与他重逢坦诚的一整天里,再到他谈及父亲这些年的种种……她忽然意识到,爱情也好,亲情也好,一味地逃下去,只会越陷越深,越深越难。
望着陈翊在水池前的身影,有种尘封的记忆涨了潮,而年久失修的堤坝瞬间被冲垮的失衡感。
这种失衡带给她的冲击,要远超于昨晚的亲近。
她情不自禁将他从身后抱住,那句被她尘封了三年的话,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我想和你一起回去。”
第二颗欧姆蛋就这么华丽丽地煎糊了,巴黎终于放晴了,阳光过于刺眼了。
戴高乐机场,国际出发安检口前。
Mia正一脸愁绪地与白音拥抱吻面,嘴上不忘抱怨,
“你们亚洲女孩善变起来真是吓人!三年不开荤,开荤就要结婚…”
白音打断她,“我不是结婚,只是回家看我爸,他身体不好,知道我毕业了想要见一见我,结束就回了!”
答应陈翊一同回国,或许是一时冲动,但听说了白长黎如今的身体状况后,她还是决定一鼓作气。
分别前Mia特意用英语朝陈翊玩笑:“白音这几年的追求者可不少,你既然能爬上她的床,可千万别扫她的兴!”
搁在平时听这话,白音也不会觉得什么,可这玩笑开到自己头上,她多少还得顾及体面,忙不迭地用法语制止——
“Casuffitmea!”(别闹了!)
***
白长黎最近心慌得厉害,总是大半夜被靥住。
梦里林慕的那些神色恍如复刻,无一不向他表达着失望。集团这几年的事,他一概不插手了,一是没那个精气神了,二是陈翊从香港回来后,整个人稳重精明了不少。
夏鸿有意无意地挑他的刺,他总是倚老卖老,思维也僵化,这几年丰海总部交给他,也没做出点什么效率成绩。
白长黎劝他:“人到了一定时候,就得服老,你比我幸运,有一副能扛的身子骨,何必非要在集团里跟陈翊争个高下?”
自从白音和陈翊相继离开,夏鸿从儿子那多少有所耳闻,知道白音这丫头心有所属,而夏明彻也交了女朋友,他知道多劝无用,渐渐也就不再多言了。
陈翊今年从香港回来,正式接管了集团。
从前那些揣测他因悔婚的事在董事长那失了信、今后继承无望的传言,跟着不攻自破,不但如此,经历了些磨砺,陈翊一回来就给整个公司来了场大换血,不仅砍掉了那些毫无前景的合作项目,且对那些职能不清晰的部门进行了整改,凭着自己积攒出的人脉和判断力,一举拓展了几个医疗合作。
白长黎对他自然是刮目相看的,但心里也清楚,他为何要费尽心思拿下瑞士医疗项目的经营权。
他想找个由头去欧洲。
启程去苏黎世之前,白长黎特意嘱咐他——
“这次出差去欧洲路途奔波,你回来后一直辛苦,工作谈妥后,在那边多玩几天也不是不行,什么意大利、德国…法国之类的,阿音她…她不就在法国吗?”
陈翊说:“她在巴黎,离苏黎世有一段距离。”
白长黎喃喃着:“噢…也对,也不近,不方便。”
他这些年来,极少提及女儿,即使是逢年过节也有意规避,避着避着,他自己都忘了,到底是还在失望她的任性,还是担忧她的近况,甚至是害怕睡梦里的林慕,一次又一次地质问他——
“你怎么能这样无情呢?她总归是你的女儿啊。”
他其实很想让陈翊去看看阿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什么委屈?钱还够不够用?
可他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许是拉不下这个面子,许是怕说了又生是非,可他如今已经到这般田地,真有什么是非,他又能如何呢?他又真的在乎吗?
最终替他说出口的人,是陈翊。
他改签了回国的航班和机场,在登机之前,白长黎收到了他发来的定位与消息——
“爸,阿音让我跟您说一声,她很好,明天我们就回去看您。”
哐当——
他的手指应是惊喜得失了力气,手机跟着滚落下去,砸在了轮椅脚踏下。
白长黎弯下腰……他如今早已感受不到筋骨之间的酸胀,取而代之的,是愈加疏松僵硬的关节,限制他的动作,要比三年前更甚。
不过这次,他还是够到了手机。
望着陈翊发来的那句话,瞬间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