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无月看着他略显肥硕油腻的脸,又看他如此行径,下意识生出不喜,她不露破绽回答了他的话,“来了有段时日了。”
太监又问,“有段时日?那是多久?一来便跟在太子身边吗?”
明无月眉头蹙得更叫厉害。
太子。
他不称他为殿下,竟敢称他为太子。
她不大想要回答他的话,可转念又想到,这人应当是皇后派来的,若让他从这里寻了不痛快,只怕他回去就要同皇后说小话。
或许说这世上真的会有好的继母,但明无月不觉得,在天家,能有什么真正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即便说传闻之中,皇后对太子不错。
可光是从今日这帮人的行事之中就可以看出端倪皇后对太子,并不是真的好。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言行举止,而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她强忍了不喜,回答了这人的话,她道:“前段时日是在西所做活,后来许是姑姑看我手脚麻利,就让我来了主殿这处。”
这话有真有假,太监也是个人精,啧摸出了些不寻常的意味,看着明无月的眼神越发意味深长了起来。
太监打量视线十分明显,明无月强忍了不喜,低头领着人进了屋。
陈之钰已经在主座上坐好,进了门后,明无月便马上走到了陈之钰的身后。
宫里头来的那些人实在是有些烦了,似乎只有在他身边,才叫人安心一些。
陈之钰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看她缩在自己的身后,就跟一只怕生不能见人的鹌鹑一样。
他不免有些想笑,嘴角也确实勾起了一抹明显的弧度。
太监进了屋后,便将注意力放到了陈之钰身上,他拱手道:“殿下,皇后娘娘让我们来给你量制冬衣了。”
他只微微拱手,可就连头也不曾低下,眼中也尽是轻视之意。
陈之钰抬头道:“不用量了,身形还是同去年一样,照着去年的做就是了。”
量来量去,也是麻烦,况说量好了之后,这衣服总也不会合身。
皇后虽不会短了他的吃穿用度,但哪里能忍得住不在其他地方做手脚。
就算是这太监现下量好了他的身形,可后来这衣服到了陈之钰的手上时候,不是大了就是小了。
十七岁之前,陈之钰身形未定,这衣服便总是小,每一年,他的衣服都要小上一个尺寸,可到了十七岁之后,他不再长,这衣服便总往大了去做,总之,他永远也穿不到合身的衣服。
陈之钰就算是量了这衣服,也不知道有些什么用。
眼下这过场他也懒得去走。
他并不打算起身,可那太监却还在一旁劝道:“殿下这是哪里的话,这长没长的量量才清楚嘛,你这不量一下,哪里就清楚了呢。”
分明不过是量个身形的事情,若陈之钰不想量,他这个做奴才的退下就是,可却偏要在这件事上面同陈之钰较真。
陈之钰脸上笑意尽敛,他抬眼扫了他一眼,“你好像,比我还了解我自己?”
太监似没想到陈之钰会突然发难,他还想要说些什么狡辩的话,可却被陈之钰打断,“今日来,就是量体裁衣?还有别的事吗。”
话被堵在了喉咙中,太监有些许不甘心,但明面上也不能公然同陈之钰呛声,他只得憋下了心里头的话,而后回道:“自是有事的,过几日是三皇子的生辰,宫中有宴,娘娘让我知会殿下一声。”
三皇子陈之临,是景宁帝幼子,平日深受帝王喜爱。
或许是因为陈之临的母亲淑妃深受荣宠,毕竟淑妃生的女儿华元,景宁帝也很疼爱,将人宠得成了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
总之,他待陈之临,远比待陈之钰亲近许多。
知会。
这太监用的知会二字,可真是巧妙至极啊。
陈之钰就是一个外人,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宫中有宴,而他的后母,要让人知会他一声。若没有她的好心“知会”,他是不是还没有资格往宫里头去啊。
陈之钰身体微微后仰,靠坐在了椅背上,他的手臂随意搭靠在两侧的扶手上,神情散漫,眼眸却染上了几分罕见的凌厉,“嗯,孤知道了,到时候,孤一定会去。”
白衣胜雪,他坐在椅上,姿态随意,却也好似观音打坐,只那双好看的眼中首次在人前露出了不耐。
太监却还察觉不到陈之钰眼中赶客的意味,竟又在那东拉西扯,说起了明无月来,他对陈之钰道:“这姑娘从前倒没有见过,眼生得很,是殿下最近招来身边的吗。”
他从明无月那边打探不出来什么,竟来了陈之钰这头探口风,当着陈之钰的面,去问他的事,看来是真把人当成个听不出好赖话的傻子了。
陈之钰笑了一声,只不过这笑尽是讽刺,他看向了那个太监,挑眉道:“你似对孤的事情很感兴趣?”
“又或者说,是皇后有兴趣?”
这人无非是打听些东西,而后回去皇后面前讨赏罢了。
这太监被戳穿了心中的成算,脸上表情瞬间凝固了下来。
他觑着陈之钰的脸色,分明同从前是一张脸,却不知为何今日这言行如此盛气凌人。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您要这样说,我们便真百口莫辩,娘娘待殿下如何,难道殿下不清楚吗?天冷想着殿下,天热了也念着殿下,咱们娘娘将殿下视如己出,处处为殿下着想,殿下怎能这么想她呢?”
这太监像越说越是委屈,到了后头几乎都是掐着嗓子在说话。
一口一个殿下喊得人脑仁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