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你更过分。”
想到昨天的事,他的声音骤然沉了下来。
五条悟静静凝视着他,动人的蓝眸仿若风雨欲来的天空,酝酿着一层风暴。
他心里也有许多困惑,并对它们感到深深不解,想穿过层叠的伪装去看透这个人的真实想法,然而在源月露出一如既往的温和微笑时,他又清楚,这是六眼也无法直击的真相。
藏了很多秘密,又把他隔绝在外,像隔着一层淅淅沥沥的雨幕,模糊的不真切。
有时候想不管不顾地揪着他的领子质问‘你真的喜欢我吗?!’,如果不是,为什么唯独对他如此特别;如果是,又为何什么都不肯说。
你的秘密们,别人知道吗?有另一个人知道被你那深埋起来的过去吗?那个人会离你的心更近吗?他不清楚。
这也并不是令五条悟最烦躁的部分,另一种无由来的不安才是。
‘他会离开。’
突如其来地起身,悄无声息地告别,穿过雨幕,从此消失杳无音讯。
他会离开。他会离开。他会离开。
像一个咒语,时时刻刻埋伏着,像藏身于河流的毒蛇,深埋于血液里的诅咒,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忽然出现作祟。
听一万次‘我回来了’也没用,拥抱一千次也没用,像走在随时可能折断的独木桥上,每分每秒惴惴不安。
“……”
源月注意到他笼着阴翳的表情,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问,“在想什么?”
“在……”五条悟冷硬地转折,“你别问。”
源月:“哦。”
他转头看庭院中的枯山水,过了一分钟,又凑过来,以一种特务接头般谨慎严肃的语调说:“六十秒过去了,现在可以问了吗?”
“……”五条悟说,“你真想知道吗?”
源月:“嗯呢。”
对方的眼神将他锁定,淡淡开口,讲出事实:“你现在,不是人类吧,而且大概率没办法变回纯粹的人类了。”
源月笑了笑:“很遗憾,确实是这样。”
‘诅咒’不是随着转世消失的记忆,是加诸于身的因果,无法斩断的束缚,比爱更深重,比恨更长远。
这是二十九岁的五条老师,留给他的、最后的一件礼物。
暴烈的诅咒捆绑着他,主动或被动,绝对无法舍弃的,某种程度上来说
生生世世,长相厮守。
他想,五条悟可能会问,为什么会变成咒灵,究竟是谁诅咒了你,这几个刁钻的问题,他也准备好了天衣无缝的应答方法。
源月说:“我是咒灵这件事,让你失望吗?”
“……不。”
对方迫近他的脸,五官在面前骤然放大,苍蓝六眼一瞬不瞬地凝注在他的身上,穿过肉身,注视灵魂。
“恰恰相反。”
“是咒灵的话,太好不过了。”
“可以把让杰把你变成咒灵玉,然后吃掉,每天带在身边。”五条悟欣然道,“很可惜,只能想一想,因为没有‘咒灵操术’,把你吞吃下去也无法时刻感应、随时调伏,所以暂时搁置了,以后也不会停止寻找类似的办法,你尽管等着好了。”
他若无其事地说出一个恐怖的想法,但以那坦然的语气,这显然并非一句临时起意的狠话,而是经过认真斟酌之后又舍下的决议,而且他也绝对在仔细想办法把自己变成另一个‘咒灵操使’,只为了控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