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缘捏紧了佛珠,当初他被逐出盛京对时候就发过誓此生永不回去。
“好。”他张口道,“我跟你回去。我甚至可以听你命令,可有一点,你不能用我伤了她。”
这个“她”是谁,二人都心知肚明。
裴恒之笑了,“好。”
去缘答应回去的第二日,南杭地下就挖出了一条隧道,直通城外,而被传死了的三千精兵也一夕复活。
去缘看着真是气得七窍生烟,这裴恒之就是拿人命在逼着他低头,也是在迷惑城外的人。
当晚,明王所带精兵皆被俘虏。就连他自己也一瞬之间成为了阶下囚。
明王从睡梦中被人抓起来,看见来人大怒,“裴恒之你好大的胆子,不好好赈灾,居然敢以下犯上,对本王动手。”
裴恒之笑道,“王爷,微臣绝不敢冒犯您,只是连日来追查疫病一事,发现这源头竟然是死去的李寅樊,他活着的时候私养蛊物,按律当诛九族。真是胆大妄为,可若没有人指使他哪来这么大胆子您说是吧?不知王爷可曾想好,要如何同陛下交代此事?”
“你没有证据,父皇不会信你的!”明王驳斥道。
“呵。”他拍了拍手掌,去缘从身后出现,明王一瞬间跪倒在地,唇瓣颤抖道,“大哥……”
去缘“阿弥陀佛”了一声,然后道,“许久不见,四弟别来无恙。”
明王看着他们,忽然笑出了声,“你二人这么为三哥筹谋到底是为什么?凭什么啊!从小到大他就受尽宠爱,凭什么他就什么都能唾手可得!我不服!我不服!”他怒吼道,“父皇如此,大哥这样,你们都这样!为什么!”
裴恒之眉眼冰冷地看着他,如果不是荣德帝一而再再而三地敲打他,他未必会铤而走险将这步棋用得这样快。
明王要怪就怪他来得不巧吧。
似乎是知道哭嚎无用,明王泄了气,冷声问,“你想如何?你筹谋甚多,连我大哥都被你找了出来,不会只是为了扶持我三哥登基吧?”
今日一别,明王再无还手之力,多说几句也无妨。裴恒之浅笑,看着这无垠的星空,淡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还算有趣。”要不是师出无名,天下皇位就该换一家。
“既然要选一个傀儡,自然要选蠢笨听话又没有根基的傀儡。”他又不是荣德帝,要为自己的儿子谋算深远,为自己的江山挑好继承人,他只要一个傀儡。
明王叹息一声,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你要我怎么做?”
裴恒之道,“我会收编你名下所有的兵马,包括李家,若有人问起便是死于疫病,至于你,明王若想活命,只说天公仁善,这疫病竟是自己好了,只有你幸存,而他们,朝廷会厚待他们的家人的。”
“你竟是早早地设好了套,裴恒之,这南杭甚至整个浙南都成了你的囊中之物,借疫病之名,吞没兵马,真是好手段啊。”
这样一来,他一个裴家便握住了天下大半兵马,身后还有顾家沾亲带故的,往后就是父皇动他也要掂量掂量。
他不由得问,“若是当日来的是肃王呢?你也这样算计他吗?”
裴恒之唇角上扬,“谁阻我,杀谁。”
明王一瞬间心服口服,他也舒缓了唇角,看着这本是富庶地却被弄得破败荒凉的南杭,笑道,“三哥要是知道,他养了这么一条毒蛇在身边,你说他会不会后悔?”
“哈哈哈哈哈——”
明王大笑,这场赌局他率先被人洗去了筹码赶下了桌,却也留了一命,皇家里这样的下场也不算惨,那他就静候接下来的故事,看看三哥又能又什么结局。
他回眸盯着裴恒之道,“裴恒之,我等着看你和三哥的下场。”又看了一眼谢景逸,终是落寞而去。
顾连清站在人群之外,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她悄悄地跟来又悄悄地离去,假装不曾来过。
自己染病,便无人能指责他不用心救灾,等去缘出现,逼他揭穿四皇子的阴谋,待四皇子落败又逼他退出争斗,然后洗劫兵权。这一步步走来,他当真是算无遗策。
顾连清为此震惊。
她忍不住后退,脚下不小心踩到石子,裴恒之微微偏头,却没有做什么,长眸划过一丝暗光,他不动声色地处理眼前的事情。
顾连清躲开人群回到府里,然后合上门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她忽然想起自她从盛京匆忙赶来之后,似乎一直没有见裴恒之慌乱过,哪怕事态发展得再严重也不曾见他乱了阵脚,明明命悬一线还如此笃定,连个遗言都没有。
是了,他还说回去就要三书六礼,他缘何如此笃定就能活着回去?
顾连清越发觉得脊背发凉。就连染病这件事多少也有些蹊跷了。到底是不小心还是故意染病,顾连清情不自禁地心生怀疑。
她不知道裴恒之是从哪一步开始算计起的,是从南杭缺粮开始?还是大坝决堤?
那父亲呢?
父亲的死和他有没有关系?
顾连清越发为自己的想法心惊。她赶忙换了衣服,洗漱完,躺在床上。
如果她的推测都是对的,那裴恒之的野心到底有多大?他究竟想做什么,又想走到哪一步?
难道……要称帝吗?
她被自己心底的念头给下了一跳。
自古君臣人伦,皆有定数。这可是……谋逆。
顾连清赶忙扫去自己脑海中所有混乱的猜想,然后逼着自己入睡。
裴恒之处理完这一切之后回到府衙里,身上染了不少脏泥,他直接脱下外袍扔给游木叫他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