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姑娘乐呵呵地张开嘴露出豁着的牙口,顾连清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蛋,然后从自己腰上取下一块玛瑙玉佩给小姑娘玩儿,雪姨娘见了便想拒绝,“少夫人这可使不得,云落还小,这玉佩给她怕会糟践了。”更何况,她才送了两条帕子,人家还的可是玉佩。
顾连清笑了笑,道:“不妨事,一块玛瑙而已,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过是瞧着它模样还算有趣才留在身边的,云落妹妹拿着砸核桃玩儿也是可以的。”
她都这么说了,雪姨娘自然是不好再拒绝,便让小姑娘向她道谢。
裴云落拽着她的衣袖,嘴里还在流口水,口齿有些模糊道:“谢嫂嫂。”
小孩子的模糊之语逗得众人发笑,也将方才的冷清疏离一扫而空。
裴夫人也知道她对裴家还不算太熟悉,便没再多留她,只道是日后有的是时间认识,不急于一时,便让顾连清离开了。
顾连清自然也是识趣的,行过礼后便带着人回去了。
她走后,堂里的人都散去不少,只余下裴太傅和裴夫人还在说话。
裴太傅道:“这小姑娘不愧是顾姜山的孩子,比她父亲更懂得审时度势,识时务者为俊杰。”
裴夫人端起绿汤轻抿了一口,眼底也带了三分赞赏,道:“确实,你瞧她今日沉稳冷静的模样,这般能屈能伸,便是恒儿也没她这份气度。”
话语间,裴太傅又叹了口气,“可惜了,家世还是差了两分,叫那老家伙拖累了她。”他回头看了一眼裴夫人,“恒儿那边你也看顾着些吧,我怕他眼下虽忍了下来,可未必就咽得下这口气,会做出什么糊涂事儿来。”
裴夫人点点头,“知道了。”
顾连清出了门,脸上的笑便瞬间消失了。她自幼周旋于这些命妇贵女之间,当然知道怎么说话能哄她们开心,早便成习惯了。从前一直盼着能给自己博得一个好名声,这样才能与谢景安比肩,如今看来更是可笑。
至于裴恒之,顾连清敛了敛眸,然后朝着春芽吩咐道:“让厨房炖一碗鸡汤,晚些我亲自给裴恒之送去。”
春芽点头,“是。”
顾连清走在回廊上,一身绯衣,面容姣好,精气神也渐渐回来了。
这日子终究还是要过下去的。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一切便从今日开始吧。
顾连清走到半路就听见有人来喊说是玉荷醒了,便立马去了玉荷的房间。
一入门就见她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面容憔悴。
玉荷看见顾连清来了,立马坐起身,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她刚要下床却被顾连清按住了。
她哭着道:“小姐……”声音里极尽委屈。
“别怕,没事了。”顾连清安慰道。
玉荷听她这么一说,更是哭得凶了。她与顾连清一起长大,六岁时就来到了她身边,这些年的情谊比亲姐妹都差不了不少。可是,可是眼下……
她抱紧顾连清的腰,哭着喊道:“小姐……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原来昨夜她送嫁的时候,两顶花轿走至岔路口原本要分道扬镳的,谁知她突然被人捂住嘴给捆了,然后带到了队伍的末尾,挣扎之中就看见那原该往左去王府的轿子停了下来,最后让右边二小姐的花轿先走,而王府的人竟是半句话都没说!
然后……她便晕过去被塞进了装嫁妆的箱子里,直到今早才被人找到。
她哭着解释,“二小姐身边的梅烟也是跟着去了王府的,为何她没被捆起来,可见是他们早就这桩婚事有猫腻了,这绝不是什么意外和错嫁,这就是早有筹谋的算计啊!”
“他们怎么能的啊,小姐,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啊!”
她哭得委屈极了,明明自家小姐才是那个应该嫁进王府的人,凭什么要被算计成这样,而且小姐对三殿下的心思,人尽皆知,他们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顾连清听着她哭诉,一言不发。玉荷见她不出声,便摇晃着她的衣裳,急切道:“小姐,小姐,你说话啊!”
见她还是没反应,玉荷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发誓道:“小姐,我所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顾连清垂眸看着她哭得眼肿面红的样子,轻轻抬手替她擦干净了眼泪,低道:“傻丫头,我信你。”
可那又怎么样呢。
私兵在场,房门紧锁。整个裴府都无人敢出声,将此事死死瞒着,她一个弱女子又能把他们怎么样?
如今,新婚夜已过,生米煮成熟饭,一切都晚了。
她紧紧地抱着玉荷。
也知晓她这般急切都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她能如何。
玉荷不甘心,道:“咱们回去找老爷,找老太君,他们这么疼你,一定会给咱们做主的!”
顾连清身子一僵,良久才道:“父亲已经够劳累了,就不必让这些小事再去烦他了。”
“可是……”
“好了。”顾连清冷斥道,她自然知晓自己一开口父亲必定会替她讨回一个公道,然后呢?向帝王家要公道,再付出沉重的代价吗?
父亲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玉荷被她突如其来的冷斥吓着了,连哭声都停顿了一瞬,顾连清见状,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低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他是君,我是臣,难道我还能质问我的君王吗?”
玉荷握着她的手,委屈地小声道:“那小姐,你就这么认了吗?我不甘心,不甘心,这不公平,对您不公平啊,他们怎能这样羞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