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使劲点头,一边泪光盈盈着,一边强颜欢笑。她从怀里掏出昔日二人共同绘就的那条丝帛,沿着中间一撕,便一分为二。她将画着赵士程将军像和赵士程亲笔题诗的那半条丝帛重新揣进怀里,将画着自己小像和题诗的那半条丝帛交给赵士程,依依道:“当日将军一梦,如今竟成现实,想来夫君的北伐之行是命中注定的事,这条丝帛的诗画是你我二人共同作就的,如今你的放在我身上,我的放在你身上,见丝帛如见悠悠,夫君一定要保重,为我和修儒保重自己。”
赵士程点头,将那丝帛往怀里一揣,听着身旁军士们踏踏而过的脚步声,旌旗在风中招展的猎猎声,他重重握了握悠悠的手,道了声“珍重”,便跨上马背,向着大部队最前列疾驰而去。
悠悠一直望着大部队行进的方向,直到远得再也看不见了,只剩下一条大道空荡荡延伸向绿云浓密的山野,她才回过神来。
雨墨道:“夫人,咱们现在回山阴吗?”
悠悠点头,“老夫人病了,咱们早些回去吧!”
二人跨身上马,沿着来路,复向杭州城内疾驰。皇帝的车辇正缓缓驶出城门口,因着圆仪说要去灵隐寺替将士们求取平安签,祈求菩萨保佑北伐成功,征战的人儿能顺利归来。赵构拗不过,便随她同往。
车辇驶出城门,迎面两匹快马疾驰而来,躲闪不及惊着车辇前的御马,马儿嘶鸣,侍卫和太监慌忙护住车里的赵构和圆仪。
悠悠和雨墨早被侍卫制服,带到了赵构的车辇前。
赵构在车里问:“是谁冲撞了御驾?”
王剑在车辇旁踢了就近的雨墨一脚,凶恶地道:“说,你们是谁?胆敢惊动当今圣上?”
雨墨和悠悠跪伏在地,背上被侍卫用刀子抵住,不敢动弹与抬头。悠悠和雨墨递了个眼色,雨墨便讨饶道:“小民实在不知是皇上的座驾,冲撞皇上罪该万死,还请皇上恕罪。”
圆仪在车辇里听着只觉这男声耳熟,又听另一个人说道:“小民的哥哥出征北伐,小民是来送行的,冒犯皇上之处,请皇上千万饶小民的命。”
赵构听到是北伐将士的家人,便在车上道:“王剑,让他们走吧!”
“等等!”圆仪喊了一声,便撩开车帘,见地上跪着两个少年公子,她惊疑道:“你们二人抬起头来。”
悠悠一听是圆仪的声音,心蓦地往下一沉,额头和手心顿时沁出冷汗来。自己此时女扮男装,原是为了出行方便,但冲撞了皇帝,若被圆仪拆穿那便是欺君罔上的大罪。但是这时这刻,圆仪的命令她不敢不尊,只好硬着头皮抬起头来。
雨墨惊呼起来:“三……”
悠悠狠狠剜了他一眼,他方知自己失言。圆仪如今是皇上的妃子,再不是赵府的三夫人了。一时间,雨墨吓得面色顿无,瑟缩在一边,手脚都虚软了
圆仪已经认出悠悠,虽是女扮男装,穿了男子的蓝衫,却依旧掩不住清丽秀色,从前在唐府,她就是这样的打扮去酒楼里跑堂的,然后帮她与王剑之间传递爱信。
见圆仪怔怔失神地盯着自己,悠悠心底怀揣一丝侥幸,圆仪不会跟皇上告发她的女儿身的,否则容颜震怒,她必死无疑。
赵构见圆仪杵在车门口,便问道:“圆妃,你在看什么?”
平北将军
更新时间2014-11-2820:00:58字数:3401
圆仪猛然听到赵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吓了一跳。而赵构见她没有回应,也走到车门口,撩起车帘往外探看,只见地上跪着主仆二人,穿蓝衫的后生唇红齿白,嫩净如荷,心里暗暗惊奇,居然还有男子长得如此文弱清秀,便和蔼地露了笑颜问道:“你们适才说送家人出征,不知北伐军中谁是你们的家人。”
“平北将军赵士程。”雨墨已经心直口快应承道。
悠悠蹙了眉,不知这样的回答会不会太过招摇。
“哦?你们是赵将军的家人?”赵构微笑着侧目,“圆妃,怪不得你六神无主的样子,原来是认出亲戚了,放心,朕不会怪罪他们冲撞御驾的。赵士程是你表哥,地上这位公子和圆妃是什么亲戚关系啊?”
“表弟。”圆仪胡乱答道。
悠悠暗暗松了一口气,圆仪总算没有要她的命。
“哦,表弟,”赵构重新把目光调回悠悠身上,“表弟名讳是什么?”
悠悠只好硬着头皮撒谎,用了从前在“书剑轩”跑堂时的男名:“李贵。”
“名字粗俗,但生得文雅。”赵构说着,兀自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王剑冷眼看着,他知道地上跪着的分明是女扮男装的悠悠,而圆仪不但没有戳破,还帮她在皇帝跟前圆谎,显然是顾念旧情。圆仪顾念求情,他便也不能去戳破什么,否则只会连累圆仪,只能且行且看。
赵构道:“李贵,你别跪着了,上来车上与朕和圆妃一起坐,咱们一起去灵隐寺替北伐军祈福去。”
悠悠只好叩头谢恩道:“谢皇上,谢圆妃娘娘。”
于是,悠悠上了车辇,和赵构、圆仪同处一个车厢,雨墨骑着马跟在仪仗后。车马一路向灵隐寺而去。
车上,悠悠与圆仪目光交汇,都显得陌生而局促,毕竟她们之间发生了太多纠葛与不快。而赵构只以为悠悠是一翩翩书生,便与她畅谈古今,文史军事,悠悠竟然都对答如流。从小跟着李清照,她自然是饱读诗书,怀着修儒时,又闲来无事,翻阅许多男子才读的书,《孙子兵法》这样的书也不放过,没想到今日倒派上用场了。赵构已然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他一下握住了悠悠的手,悠悠和圆仪都吃了一惊,只听赵构握着悠悠的手,却同圆仪讲道:“圆妃啊,你这个表弟了不起,是个匡国济时之才,你怎么不举荐他到朝廷为朕效劳啊?”
悠悠忙从赵构手里抽出手,道:“皇上,不关圆妃娘娘的事,是小民自己不愿意涉足仕途,否则不必圆妃娘娘举荐,小民自己也会去参加科举考试的嘛,只是皇上御前有丞相那样的大才,实在不需要像小民这样的无名小卒再上蹿下跳的。”
赵构自己解读了下悠悠的言外之意,“李贵,你是怕丞相专权,容不下有才之人在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
“小民惶恐,不敢妄议朝臣。”悠悠忙起身下跪,手心里全是涔涔的汗。
“这里没有外人,你是圆妃的表弟,咱们是亲戚,妄议几句无妨,你起来吧。”赵构始终和蔼地笑着。
悠悠重新坐回到位置上,轻声道:“因为是亲戚,所以不敢让圆妃娘娘举荐,外戚弄权是朝堂忌讳的。”
“好,你是个明白人,朕喜欢。”赵构抿唇沉思,不再说话。一路宛转到了灵隐寺。气象恢宏的灵隐寺被列为禅院五山之首,深得“隐”字的意趣,整座雄伟寺宇就深隐在西湖群峰密林清泉的一片浓绿之中。寺前有冷泉、飞来峰诸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