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母亲这样说,陆游只好道:“孩儿遵命就是,只是,婉妹写了一封信来,孩儿理当给她回一封信去。还请母亲代为转交。”
“这个可以。你快去写吧!写完让丫头送过来就是,母亲乏了,要去歇歇。”陆母起身回房去。站在窗前见陆游沿着园子小径走回自己房间去,她不禁得意地笑起来。三年之约,不过是她使的一个计策罢了。你们能阳奉阴违,暗度陈仓,她便也能上屋抽梯,棒打鸳鸯。
入夜,丫鬟送来陆游写给唐婉的信,陆母拆开一看,见上面笔走龙蛇,写了十六个字:天各一方,务请珍重;破镜重圆,待我三年。陆母嘴角一扯,扯出一抹冷笑来,她走到书案前,提笔将那个“三”字加了几笔,于是唐婉见到的陆游的信便是这样的十六个字:天各一方,务请珍重;破镜重圆,待我百年。
将那封信捏在手里,唐婉的脸色急剧晦暗,整个人像着了魔般微微发抖。青碧惊急地抓住她家小姐摇摇欲坠的身子,却发现她手脚冰凉,蓦地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来,殷红的血迹瞬间湮没了那十六个字:天各一方,务请珍重;破镜重圆,待我百年。
“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青碧哭着将唐婉扶到床上去,便一个人摸着月色去赵府寻赵士程。
养大为妾
更新时间2014-11-1313:31:45字数:3421
赵士程正在书房作画,温圆仪端了一盘莲子银耳羹进来。她身上穿了一条粉色罗裙,很衬她的白皙肤色。赵士程抬头看她,今夜的小圆仪表情奇怪,行动更是小心翼翼,仿佛忍着什么似的。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赵士程问。
“没,没有。”温圆仪将银耳莲子羹放到案头,就转身退下。赵士程盯着她的背影上下打量,终于发现了异样,他喊住她:“圆仪……”
温圆仪转过身来看着她的主子,只见赵士程大步走到她跟前,将她往椅子上一放,便提起她的脚,脱了绣花鞋子,一只缠足就呈现在他面前。
“很疼,对不对?是谁要你缠足的啊?”赵士程蹙着眉头问。缠足从北宋到南宋已经大肆盛行,本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女子为了取悦男子,男子为了赏心悦目,于是便有了缠足这样不人道的现象发生,只为了三寸金莲将来能花枝招展,但是圆仪还是个孩子,看着那刚刚缠上的小脚还没长完全就要畸形,赵士程满心不忍,他抬眼问圆仪,“是老夫人要你缠足的,对不对?”
圆仪点头,静静地,隐忍着脚上传来的疼痛,道:“夫人说现在疼一点没事,长大以后就有一双漂亮的玉足,可以讨公子喜欢。”
“晕哪,娘这是搞什么?不要缠足啦,你不用三寸金莲,公子也会喜欢你的。”赵士程说的“喜欢”其实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他本就是个心性宽厚的人,圆仪又是他自己领进府来的,更兼悠悠失踪,圆仪和悠悠又年龄相若,他更是把对悠悠的喜爱之情移情到圆仪身上。而圆仪虽然小,却通透早熟,对于老夫人将她放到赵士程房里的用意约摸能知道,再加上明月几个大丫头交谈时的话外之音,她幼小的心里早就对自己的前程担负了沉重的压力。几年以后,她一成年,就是这赵府内的一个小妾了。关于妾,圆仪心里是有阴影的,从小到大,她看过很多关于妾的悲惨生活。想到此处不由心生惶恐,忽而想起赵老夫人的话来:“公子既然对你有恩,就是你的再生父母,从今以后,你心里眼里只能有公子一人,把公子照顾好来,前尘往事尽数忘了吧!”
“圆仪,你怎么了?真的很疼吗?”赵士程盯着圆仪惨白的小脸,心里更不忍了,他哪里揣度得出小女孩的心思,他只以为她面无血色是缠足疼的。于是他快速解了圆仪脚上的布条,给这一双小脚小心地穿上鞋子,然后柔声问,“好些了没,小丫头?”
圆仪盯着眼前英俊帅气又温柔贴心的赵士程,心里是满满的温暖。“公子,谢谢你,只是老夫人那边……”在这豪门府邸,她只想平安度日,不想开罪任何人,她不想再过和父亲漂泊无定的日子,她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小孩,饥不饱餐的生活令她心有余悸。
“娘那边,我去说,你是我屋里的人,你的事情我做主!”赵士程笑着摸摸圆仪的头,拉了她的小手走到书案前,道:“来看看公子今天做的画。”
圆仪的目光落在书案的那幅画上,赵士程是个才子,文章写得好,书法好,没想到画也画得好。画面上一片田园风光,茅屋竹舍前站着一老一少,老妇人鹤发童颜,神情自若,小女孩天真可爱,一脸笑容。
“她们是谁?”圆仪问。
赵士程抿唇而笑,这画上的内容是他的美好祝福与希冀,他希望失去音讯的李悠悠离开梨香院这种腌臜之地之后,真的是如他猜测的那样跟着李清照学书习文,过云淡风轻的田园生活。那样,他悬着的一颗心也好安下来。“画面上这个老婆婆呢,她可厉害了,是位大才女,改天公子我找点她的诗词给你读。”
“可是,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圆仪轻轻地问。
赵士程玩味地看了她一眼,道:“虽然你比这画面上的小女孩年龄大不了多少,但是你俩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她有时候看起来很执拗,但有时候又很勇敢……”赵士程的眼前浮现出夜半时悠悠站在陆府门前的样子,夜深人静,她一个小丫头居然敢独自夜行,嘴边便不自觉流露了笑意。
圆仪毕恭毕敬地站在书案边,聆听她家公子的训示,静静地隐忍地问道:“那公子眼中,圆仪是什么样子的?”
赵士程侧头瞥一眼温圆仪小大人一样逆来顺受的架势,笑意更深了,“你啊,太懂事,太温婉,太早熟了。如果悠悠没有离开山阴的话,我倒是会把她带进府和你作伴呢!”
到时候老夫人也会把她收在公子房内,只等一长大,就给公子你做小妾。温圆仪在心里想,却并不敢说出来。她只是乖巧地低着头,双手扣着放在胸前,一副知书识礼地得体模样。
赵士程道:“圆仪,在公子跟前你不必这样拘谨的,有时候你越是想谨小慎微,就越是容易出差池。而且,你还不过是个孩子,就要表现出孩子该有的天真烂漫,不必这样过早地进入大人的世界。”
赵士程是好意,而圆仪心里却格外悲怆,这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家公子,你怎么懂我为什么会过早就进入大人的世界,是生活的逼迫,自懂事起就遭遇了生活的种种变故,从富家小姐到落难千金,她看尽人间世情冷暖,哪里还能像普通孩童可以不知所谓地单纯天真?
见温圆仪沉默着,赵士程觉得寡淡无味,这温圆仪就像一块木头,虽然美,却冷冰冰的,毫无生趣可言,此时此刻,与他站在一起的,若是李悠悠,那么他们这番谈话该会多么活泼有趣,她会一口一个“大哥哥”叫得欢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