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姜或北追问道。
“后来,我被人救了。我感觉我快要死了,但是有人拉着我逃离了升天。我被她拉出水面,感觉到她按压我的胸口,我把水吐出来之后清醒了过来。看到救我的是个小女孩,扎着乱糟糟的头发。她跟我说,叫我不要死。我说,我的家都不在了,我活着有什么用,我活着就是痛苦伤心和绝望,世界上再没有人会关心我。”
“那你是遇见恩人了。所以,后来你就去从军了吗?”
“是的。女孩劝我说不应该轻易去死,人活着才有希望。我问她,是不是活着才有希望报仇?你觉得呢?我如果那个时候死了,是不是太自私了,没有帮我父亲报仇,让他继续背负一辈子的骂名。”
姜或北记忆里好像快速地闪过了什么,她摇摇头,道:“不是的。你应该活着,不是因为你没有帮父亲报仇,而是因为你是你自己啊,你要为自己活着。你从生下来背负的就是自己的使命,你应该为父亲报仇,不代表你活着就是为了为父亲报仇。如果你活下来最终的理由就是为了报仇,那报了仇之后呢?继续去死?”
“小北,我就知道,是你,一直都是你。”高遇把姜或北揉进怀里,道:“你忘了吗?是你救了我。你说人要为自己好好活着,我做到了。”
姜或北推开高遇,仔细打量着男人的脸,终于渐渐将记忆中那个倔强的少年同眼前的男子重迭起来。“原来是你啊。”印象中他不是这样的,那个少年被她救起来之后拧巴着脸,眼睛里充满了苦涩。他那时身上受了伤,姜或北不敢带他回家,就把他扶到附近的山洞里,每天偷摸着给他送食物和药来。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完,就说自己该走了。姜或北还不放心,跟他说了好几次劝他以后不要轻生。那少年被她说烦了,从身上扯下一块玉佩来,说是自己十岁的生辰礼,叫她好好收着,自己以后来赎。
姜或北把他送到大路上,手心里攥着那块玉佩。少年挥挥手,道:“我走啦。”
“嗯。”
“以后我娶你,行不行?”
“啊?”
少年突然笑了一下,年少的时光就此翻篇。
军中的岁月艰辛自不必提,他不怕苦不怕累,只为了心中的那个信念不断迎难而上。他可以不必单单替父报仇而活着,但是父亲身上的冤屈,他必须洗清,这是作为儿子的责任和担当。好在,如今一切都完成了。可惜他晚回来了一步,心爱的女孩已经披上红盖头嫁给了别人。心中自此日夜承受着嫉妒和折磨,在卓府的那些日子里,他疯狂窥伺着一切,看她对卓玉堂痴心一片,看他死后仍然为他诵经祈福念念不忘。
“那你现在报仇了吗?”姜或北轻声问道。
“对啊,卓府上下已经伏法了。”高遇笑道:“当年我父亲和卓玉堂父亲同朝为官,为了利益卓玉堂的父亲制造假证诬告我父亲,导致我父母含恨而终。如今我已经找到了足够的证据为我父亲翻案,终是还了他一个清白。”
“那太好了,高遇,你终究是得偿所愿。”
“你会怪我吗?”
“为什么要怪你?”
“我知道你喜欢卓玉堂,但是这是我的仇人之父,我必须要这么做。”
“高遇,我喜欢卓玉堂,难道你会为了我放弃复仇吗?”
“不会。但是我觉得我有必要向你解释清楚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你放心,这件事也不会波及到你,如今发条律例早已取消了连坐制度,都惩处罪犯,不会波及家人。这次查明的涉案人等会入狱,对卓家的财产充公,其他一律贬为平民。你不用担心了。”
“做你认为对的事,就好。况且,我也根本不喜欢卓玉堂啊,高遇,你不是很聪明吗?还是我演技太高明,连你也信了?卓玉堂一个坐吃山空的二世祖,还和其他女人牵扯不清的,有什么值得我爱得死去活来的?我不表现得对他痴心一片,怎么在卓府立足?他死了,我最好的结局就是在卓府有个孩子可以留下来守寡,这样卓府才不会亏待我。所以,我才迫切需要一个孩子。我若回去娘家,只会有一个命运,那就是被我爹再卖一次。我以前想得很美好,虽然我爹对我娘、我还有我弟没那么好,总算我和娘亲弟弟是一条心,后来发现我娘也想把我卖了给弟弟换取利益。我从来就没和谁站在同一条战壕里,我只有我自己一人而已。”
“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高遇拉着姜或北的手说道。
“我可以相信你吗?”
“姜或北,我可以被你相信。从今以后,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我们好好的,成为一个家。我们的孩子,我会好好培养她呵护她。我会尊重你信任你,以你为先。只要,你给我一个家。”高遇郑重说道。
姜或北捏着高遇的下巴,要他低头,高遇顺从低下头,姜或北吻了上去。
人生苦短,有时候需要赌上一把。即使赌错了又何妨,总有时间纠正错误走上正轨。
三个月后,姜或北和高遇举行婚礼。她没有回姜家,而是选择了从自己的宅子里出嫁。高遇成亲的消息传遍了整座城。姜家人得知了这个消息,姜或北的娘如今知道高遇是京城来的大官,又曾是姜与南的先生,早早就抠出私房钱给姜与南准备了一份厚礼,嘱咐他一定要当面送到。以后说不定还能提携他几分。
姜与南道:“可是当日客人很多,我恐怕很难接近先生。”
“你怕什么?找准时机便是了。虽则你姐姐曾经是他杀父仇人的儿媳妇,可说到底,你是无辜的啊。而且你姐姐她现在也生死未知,想必高先生高风亮节,不会迁怒于你的。”顾氏宽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