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大宅整天大门紧闭,把山里的暗匪也悄悄撤回保护,喽啰们如临大敌,日夜提心吊胆值守。
如此度日如年,三天后的深夜,一声报号“黑旗军“,把李树林惊得双膝跪地,无奈开门,吴行风带着二三十名重伤兵,入驻李家大宅。
当吴行风说明来意,准备磕头求饶的李树林虽然稍松一口气,但更大的担心又来了,此事万一泄露到了东洋人那里,东洋人杀人不带眨眼的,肯定是抄家灭门的下场。
可眼巴前的黑旗军,是杀东洋人不带眨眼的,离得不远的夹浦坟墩东洋据点,硬是被他们杀得干净抹光,这群天神是专杀狠的,更不能惹。
李树林一面安排住下治疗,一面安排封锁消息,里里外外拎着心肝诚惶诚恐伺候着这班煞神。
李树林惊魂不定又无奈,准备苦挨日子。
但苦挨日子也仅一天。
三郎的‘特使’又到了,周不二和真一上门‘收租‘来了。
周不二气宇轩昂,儒雅飘逸。真一凶悍霸横,浑身煞气。
周不二拿出三郎的“拜帖”递给李树林,谁知边上警卫的喽啰太紧张,把手中的枪抖得都抬了起来,真一一把抓过,先把枪弯成弓,再又拧成麻花,顺手把麻花弓往那喽啰脖颈上一挂。
前后过程厅堂内鸦雀无声,只有钢铁在真一手中扭曲的酸心瘆人声,这是仗势欺人的威胁。
周不二始终云淡风轻,见真一默默完工,这才把“拜帖”递给李树林。
三郎的拜帖写得春风化雨陶醉人,且情真意切,但李树林实在无法在三郎的情真意切中感受温暖。
通篇字他只记住了二句话:“一万六千银元”,“晚辈江三郎顿”。
李树林浑身抖,怕得抖,嚅嚅而言:“二位,二位贵,贵客好人先生,我也是实在被冤了,都是我那副队长在背后……”
“御下无方,责任在你,管教无方,罪加一等。”周不二下了裁定书。
一句话定下调子,你李树林是正主,必须拿钱出来。
李树林这几天也正愁这一万六千大洋,恨不得去挖了瘸豹的祖坟,日夜揪心,现在苦主上门逼债还“顿”,这是对我的钱“顿”啊!该来的终于来了。
要命的是,家里那边还藏着一群黑旗军的伤员活祖宗,万一二边碰头火拼起来,遭殃的都是自己这李家大宅,后患无穷,怎去见列祖列宗?
他那里又知道这二班祖宗,都是一个洞里钻出来的牛鬼蛇神,都是只领三郎这个祖宗头领的命。
李树林小心翼翼,打着十二万份小心服侍周不二和真一,声称给个一天二天的时间筹措钱款。怠慢,疏忽,招待不周之类的卑微虚话,每次见面就说,搞得真一实在耐不住烦恼:“有完没完!”
这一声吼,还一巴掌拍桌子山响,吓得李树林一个屁股墩跌坐地上,索性赖在地上哀告:“壮士好汉爷哎,我认你做祖宗总好了吧!千万小声,千万小声,算我求你了,我的祖宗!求你了!”
李树林一骨碌爬着翻身,对真一磕头,“咚咚咚”有声,震撼着真一的心房。
周不二和真一都知道他为什么怕成这样,是因为后院的吴行风他们不是善类,二边都是凶神恶煞啊。
周不二问:“李善人,我俩代表江少爷来你府上,是不能说话嘛!”
李树林有苦在心口难开,只能还是苦情:“你们是我的大爷老爷,放过我李家,千万不要大声,不能吵啊,我求你们了,东洋人知道了要出人命的。”
李树林给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真一不傻,他的和尚出身,少林寺的经没白念,心存善良。
他见李树林的哀愁悲怜,念经似的说:“李善人,善念消灾,恶业止于心,我家少爷拜你的可是你的善人名头!”
“人性的恶善,能够自律才能有善念和德行,违背这条规则的,除了没忠义,便不是人。”
真一说完,把手中的茶杯往桌面上一放,供手对周不二道:“先生请歇息。”
周不二看出了真一的名堂,说一声:“好,我的茶杯不要动,回头更浓醇。”
周不二老江湖,看真一起了菩萨心肠,这是要摆下威慑,不让对方起势。
回头俩人一起时,周不二又悄悄话补充:“真一叔叔,李树林有二百多人的队伍,几十个暗匪,他何时何地哭得如真心实意?扮猪吃老虎呢!你的怜悯之心只会坏事。”
一语惊醒梦中人,真一跌脚暗恼自己的善念被蒙蔽。
从来阳谋堂皇之阵,阴谋鬼祟之技,正邪之分无对错,唯有实力论是非。
周不二又说:“李财主怕你高声,是因为吴行风他们的伤兵在他家里治伤,他怕二边碰头打起来出祸事来。”
真一也明白,这李树林家里供着少爷的伤兵,那是自己一门二班的隔壁祖宗,李财主不知内情,害怕争风斗强搞三搞四搞出祸事。
李树林痛恨瘸豹的节外生枝勒索钱财,有心把瘸豹交出来推责任,奈何周不二和真一不屑一顾,瘸豹也是索性就做赖皮狗,横竖你李树林看着办,并还狠声厉色耍光棍。
李树林面对的是横的狠的不要命的和惹不起的,剩下一个瘸豹能拿捏的还是个耍光棍的,只能恨苍天哭大地,乞求祖宗显灵垂怜子孙。
真一顿在桌面上的茶杯,深陷半寸,让李树林和喽啰们惊得腿软,这虽可怕但可以惹不起躲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