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角民宅的屋檐上,一名黑衣女子停下脚步。陈岁开始犹豫,是不是打草惊蛇被此人注意到了,她盘算要不喊洪小钙先回,摸尾巴的事情就到此结束,谨慎一些。她可是生间,对于及时打道回府之类行为,夫子说了这不叫贪生怕死,是作为一名生间的最高职业修养。
地上这人停步又反向折回。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东西,回去寻找。
有什么变化?陈岁又前后脚跟着回了秦府。
他在秦府重檐各处踏足搜寻了一番,然后停留在秦少爷院落附近。
陈岁顺着他的视角望去,底下又是一黑衣人影,眉目身形上能看出来,赫然就是戚琮。
戚琮靠在树干上,像是在等人。他幽幽环顾扫来,屋檐上的黑衣男子将身子向后撤回几步。他快速在檐上跨越几步,看这势头是准备脱身翻走。戚琮一跃而起,试图截住他的脚步,但此黑衣男子行动毫不拖沓,已经先一步,攀上了外墙。
按戚琮的作风,不管认没认出戚琮,在今晚看到了总兵的黑衣男子,是不能留活口了。陈岁恰好埋伏在距离秦府外墙最近一侧的屋脊,她瞅准时机,将铁索绳丢出去,套住黑衣男子的一只脚。
被这一耽搁,黑衣男子的步伐慢了,他将铁索环整根抽走,套住庭院内的一根石桅杆,向陈岁的方位拉去。
秦府内的巨石桅杆有四米高,两人合抱之围,陈岁看着石柱的倒向已经作了闪避,还是在黑衣男子的施展巧劲拉动下,倒向了自己。
本来此处是有诸多助战机关可用的,无奈她和洪小钙早前已经把这些拆除干净,她只能认栽。
一旁的总兵是没能指望上,在捞她一把和追赶黑衣男子缠斗上,戚琮践行了后者。
陈岁在石桅杆的重压下卧倒在地,她努力撑着双手,顶起一丝空隙,背上的重压越来越强,她咬紧牙关,祈盼着有哪位朋友能从天而降拉她出来。
洪小钙应该在追寻路上已经发现人不见了,估摸着再一阵子也能赶回,但是自己双手已t经发颤抖个不停,恐怕坚持不了再久了。训练营里,连俯卧撑她都做不了几个,现在这个撑起的状态,背上还负重了百斤以上的石桅杆,她一松手就要被压成人肉饼子。
戚琮使尽了杀招,黑衣男子也功夫了得,两人还在边上厮杀搏斗,从地面到屋檐,又翻出了院子,不知道打到外面哪里。
陈岁无言,如今这墙角只有她一个人,她静静地等待力竭的一刻。
熟悉的沙沙声传来,秦赫推着轮椅从附近的槐荫里出现。少爷的夜游真是一个好习惯。
“要救你么?”
陈岁整张脸已经涨红,额头遍布汗水,嗓子也打颤,“救……”
秦少爷将身子挪离轮椅,用轮椅卡在陈岁用手撑起的缝隙,陈岁在松手的一瞬赶紧将身子缩离,石桅杆压在秦赫的轮椅上,竟没有立刻塌陷毁坏。
自己这小命没绝于此,幸事!这个轮椅结构设计得不错,很受力。
她之前没有白出手救人,一报还一报,冲着这次的相救,不管眼前这位是不是秦赫,陈岁都认定他才是符合大胤德才标准的秦家少爷。
她全身肌肉酸疼,摇晃着起身想去看看外边两人打斗结果,刚迈出一步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夜不收五间的正式成员们集中居住的街区,叫做夜楫榭。
次日,夜楫榭中的一处屋舍,一名女子正给另一个女子包扎换药。
陈岁痛得嗷嗷,洪小钙敷药的手法真的……这和再遭受一遍酷刑有什么区别?
门外有人敲门,脚蹬青缎软靴,身着暗赭色花绸蟒服,虽未穿戎装,身姿挺拔如松,自带一股沉着之致,是总兵。
戚琮看起来是从朝堂议事完回来,让她将昨夜追踪黑衣男子到巷口的完整经过详细描述给他。
陈岁依言叙述了一遍,包括听到的“名册”字眼。
黑衣人已死。
昨日她及时出手阻拦了敌人行动,也算是为长官助力,而石桅杆那一幕自己差点丧命,总兵大人近在咫尺,十分冷静地投入在对黑衣人灭口的交战里,并没有把她的小命放在眼里。她自觉有点小功,却什么也没得到,敢怒不敢言。
秦府的摸尾巴到此戛然而止。
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虽然奄奄一息,但是当看到戚琮无意间拿手指敲了敲她床铺的床头,又依次敲到床板、桌子、椅背……,她垂死病中惊坐起,从床上跳了起来。
戚琮盯了一会儿,隐隐勾了勾嘴角,然后将视线挪移。
陈岁又将身子躺了回去,解释道自己突然呼吸困难不受控制,应是石桅杆重压的后遗症。
边上的洪小钙显眼地笑出了声。
刮茧子(1)
要完成这次的任务,回去,拿下这笔赏金。
徐良材走之后,陈岁并没有在地牢守太久。
刘钰不愧是跟着李长山多年的亲兵,白日兵乱已经缓和,他趁着无人注意,过来地牢打开了门闩,解下陈岁手上的木枷锁。西城门的守卫力量自骚乱后已经减弱,城外西达的进攻没有停止,他忧心忡忡,担心等不到李公回来城池就要被攻破。还是先把参军赶紧捞出来商量后续行动。
陈岁和刘钰出了地牢,看到地牢口守着的是相里胜。
“咳!”咳嗽声提醒,陈岁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两人,竟然是镖师哥俩钱阳和卫霖。是在体能训练营里时就抢了她诸多小旗子的那两强盗哥,她前一阵在太守府门口其实就注意到了这两人,想着夜不收的五间们各有各的手头任务,在外遇到最好的方式就是彼此装作并不相识,她与他们擦肩而过。之后她便一直把这个事抛到了脑后,没想到这俩人也还没有离开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