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岁旁敲侧击与秦大海等人打听过,秦秀和夫人两人平常感情和睦,一家三口一直过的都是这般小日子。府里极少筹备宴席,人丁又少,对比其他大人府邸,确实是比较安静。
就这?
深夜,秦府的重檐屋顶。
两个穿了一袭黑袍的女子,轻手轻脚地靠在屋檐的攒尖边,凑在一起吹风。
夜幕如瀑,繁星隐隐。
若是不考虑这趟差事的结果,那这样消磨时光倒是也不错。陈岁闲闲地闭上眼睛准备小休片刻,洪小钙这时却拿手肘戳自己,她睁眼,一脸疑惑,顺着洪小钙示意的方向望去,终于有情况了。
夜色下出现的两人,是朝散大夫秦秀和一个遮了面的男子。
软肋(3)
秦秀二人与她们隔着一段距离,具体说了些什么内容陈岁是一个字也没听清楚。
看那男子的身形,与秦秀倒是差不多。朝中官员们大多都是这个身形,难以辨认出具体是哪位人物。
什么机密的内容不能让随从传达,或者飞鸽传信,而非要夜半时分双方当面交流。
陈岁与洪小钙控制动作,屏住了呼吸,两人的黑袍倒是和秦府的重檐乌瓦完t美融合在了一体。底下两人不到一炷香功夫就交谈完毕,走之前,遮了面的男子环顾了下周边,并未注意到异常。
洪小钙对陈岁示意分头行动,她翻身跃出秦府,跟踪那名未知男子而去。
陈岁观察着秦秀的动向,在屋顶上轻声踮步移动,从偏院转移到主屋。
秦秀进了主屋卧房。陈岁不慌不忙掏出生间的必备窃听工具——改良后的小巧容易携带的听翁,听翁口小腹大,她将腹端朝向瓦片处放置,将耳朵对着小口一端贴了上去,仔细听着房间内的声音。
底下传来秦夫人的一句询问,“赫儿如何了?”
没有听到秦秀接话,又过了良久,传来秦秀的一句,“睡吧。”
陈岁思忖着,怎么询问起秦赫如何,今日也没听说少爷又哪里身体不适呀。也并没有新的医官到访诊断。莫非今日秦秀见的那个男子是替秦赫找的又一位江湖神医?那为何要夜里出去隐秘相谈,这类寻医事情没必要提防着被外人知晓吧。
秦赫……难道秦赫身上还有什么问题,之前被她们忽略了。
她折至少爷的院子,却发现院子里空荡荡,秦赫遣走了仆役和婢女,他人并不在屋中。
大晚上的,这行动不便的秦少爷是去哪里闲逛了?
陈岁正要去外面搜寻,听到轮椅轱辘压着路辙的沙沙声响起,秦赫回来了。他身上衣襟处沾着一片青槐叶,衬得他的脸色也白里透着几分青。本就没多少神采,此时秦赫的脸庞看起来更无气色了。
槐树,秦府院子里许多地方都栽植了槐树,包括方才秦秀与那名未知人的碰面地方,附近拐角处也有两株。
陈岁在脑海里回溯着当时的情景,难道秦赫也在当场,莫非他便是那名遮了面与秦秀交谈的男子,轮椅只是平时隐藏自己能站立行走的工具?
若他不是,那他在现场……和她们一样偷听墙角?堂堂府里的少爷要偷听自己父亲的墙角?这三口之家现在看来也没传闻中的那样和睦无间。
她越发好奇了。
次日一早,一池同心荷还在微凉的露水梦里,东厨的瓢盆罐铲已经腾腾劳作,热气浓郁。
秦大海从甑锅上取下蒸好的一盘东湖醋鱼,又在锅里舀出两碗菜泡饭,嘴上是她早就听熟悉的那些叮嘱她小心备菜的唠叨话。嫌弃完一通,秦大海终于发觉了今日厨房里不对劲的地方,“诶那个同你一道的姐妹呢?”
陈岁将两勺麻油淋到凉拌豆腐上,“她身子有些不爽,一会儿就过来”。
正说着,洪小钙就走了进来。
“来了来了,大海师傅今日这醋鱼做得也很香呀。”
秦大海哼了一声作为回应。这醋鱼是他的拿手好菜,夫人最爱吃了,每日的两顿膳食都离不开这道菜。
陈岁本来还担心着洪小钙这一夜未回,是不是半路跟踪着出了点意外,见她神色如常,放下了心。两人等这头庖工的差事做完后,回了下房,交流各自的发现。
“你是说,秦家少爷昨天晚上也出现在他老爹与人碰面那地方?”
“若你跟踪的那人确实是别处府邸的人,不是他乔装扮的,那就是如此。”
洪小钙对自己的跟踪水准有信心,自己是亲眼看着那遮面男子一路奔行,直到进入东城的榕意街。那街和秦府所在的街区正好在梁城的两端,相隔甚远,给她追得腿脚有些疲。她一个没留心,就跟丢了,没有查到具体是进了哪座府邸。
榕意街,陈岁记得这条街上住的有当朝的中书令、太尉、吏部尚书以及多位翰林学士。
秦秀的朝散大夫并无太大的实权,不过秦秀有一弟弟,秦穗,时任江南总督,管理江南两省的军务。榕意街的人如果与之秘密联系结交的话,图的……大概率是秦秀背后的江南武备之资。
午后,在其他仆婢清闲打盹的时候,陈岁拉着洪小钙又在秦府各个院落探头探脑观察动静。
秦赫的仆役端着食盘出了屋。陈岁在远处扫了一眼,食盘上的菜减得不多,东湖醋鱼更是一筷子都没动,完完整整躺在瓷碗里。
秦大海又得念叨秦家难伺候了,一家子吃出两种口味,害得他每回都得做两类菜系花样,才能同时让一家三口都开胃落肚。不过今日这膳食,应当是小厮传错菜了,她可记得前几日少爷那边端的一向是鲤鱼焙面,夫人那头传的才是东湖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