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张志强,我高中同学,呼哧——我不是江大毕业的,张志强知道我高考成绩,呼——不可能、考上江大,说要曝光我……呼——我找人打了他一顿,还让人尾随吓唬他女儿、对不起”
“……偷税漏税十一万”
“……买高仿拍照后退货”
“……骗粉丝的钱”
“……让未成年粉丝裸贷给我打赏”
“……拍照时压死了牧民的羊没有赔钱”
“……网暴一个说我美颜开得太大的粉丝”
“呼——呼——呼——”
“……我能想起来的、就是、就是这么多了……呼——给我药吧、我不想死”
直播戛然而止。
杭舟问秦国庆,“秦队,要不要跟市文广新局说一下?”
刚才的直播,必然会引起一定范围内的讨论,尤其是高远志最后说的那句话,会让不知情的网友产生无数猜测。他们必须跟几个大体量的本地官方号知会一声,让他们不要传播这件事。
秦国庆又看了看表,“这个时间,他们值班的人也走了,你直接找刘局秘书,让他和文广新那边对接吧。”
杭舟点头,“好。”
这时,一直在旁边房里监控电脑的方越过来了。
秦国庆看到他的神情,心重重一跳。
方越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秦国庆悚然一惊,随即看向虚脱的高远志。
杀机
直播结束那一刻,方越面前的电脑屏幕上跳出来一条新消息,不再是此前重复过无数遍的那句话,只有简单三个字。
每个字符之间间隔一个空格,一个字一个字的黑色字符幽灵一般浮出来,随后,他再点进那个名叫unknown的账户主页,那里显示着,【该用户已注销】
秦国庆跟着方越冲进房里,看到亮度刺眼的屏幕上三个小小的字:百草枯
他的心重重一沉。
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他被分配到一个镇上的派出所,那时最大的任务,就是到辖区的村子里,挨家挨户走访,宣传百草枯的危害。即便如此,每年还是有不少村民因为百草枯住进医院。
在农村,因为赌气而喝药自杀的人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只是一时冲动,在被送往医院后感到后悔,表达出想要继续活下去的愿望。但往往,医生只是对家属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没有人比曾经的乡镇派出所所长秦国庆更了解这种农药的致命性,它对人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更何况高远志中毒后,没有及时接受干预和治疗,毒素早已跟随血液遍布他全身每一处脏器。死亡,正按照预定的步伐,一步步接近,并在某个时刻,收割走他的生命。
秦国庆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他的心里燃烧着愤怒,那个人此刻就在这栋洋房里,静静听着高远志的坦白。他用精妙的伪装杀死了郭倩和李伊人,又让高远志吞食下致命农药,在痛苦中等待死亡,他犯下了三条命案,但即便如此,在秦国庆的直觉给出的嫌疑人画像里,他依然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形象。
他为自己的直觉感到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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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丁晨露就联系了人民医院急诊科主任,在进行了八分钟通话后,丁晨露轻轻摇头,对秦国庆说,“没办法了。”
同一时刻,许多间闭合的门后,有着一张张面色各异的面孔。
嘉辰被单独看管后,房间里只剩下宁羽和糖糖两人,宁羽听着高远志陆陆续续的痛苦坦白,不敢置信地问糖糖,“是真的吗?”
糖糖也露出和她一样的震惊神色,“我不知道,我平时是跟着伊人姐的,有活动时也帮倩倩姐做事,远哥在做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他们隔壁,厉帆冷冷地骂一句,“真卑鄙。”
杨睿感慨,“看不出来他是这种人啊。”
两人的斜对面,隔着一堵墙,韩云起只是为他的三脚架惋惜,对梁峥说,“等拿回来后,摄影群里半价卖了吧。”
他不是一个凉薄的人,甚至因为天性,他比一般人要细腻敏感的多。以往的社会新闻中,每当看到生命的逝去,他总会为那些素不相识的人感到心痛和惋惜。但是面对高远志……他很奇怪自己的冷血无情,那也是即将逝去的一条生命,韩云起无声叹气,开始反省自己。
另一间房里,张剑观察着蒋韶恒的脸色,“原来高远志做了这么多恶事,难怪有人想要他的命。”
蒋韶恒只是淡淡地看着窗外浓黑的夜色,没有说话。
张剑以为他在担心,拍拍他的肩,“我等下就跟队长说,你的嫌疑已经洗清了。”
隐在迷雾后的人像一个幽灵,洞悉着他们所有的动向,而蒋韶恒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他也没有手机与外界联络,操纵那个不断发出私信的人,因此可以排除嫌疑。
蒋韶恒转脸冲他笑一笑,“谢谢。”
张剑在走廊里走着,路过一间房时,从门缝下钻出来的风陡然急促了许多,冷风从裤脚钻入,他打了个哆嗦,搓着手臂敲开临时办公室的门。
那一间房里,一个套着泛黄保护壳的手机被放置在茶几上,通往阳台的推拉门开着,狂风挟着豆大雨珠砸进屋里,靠近阳台的那一半床很快就湿了。
穆禾宛站在阳台上,穿着一件黄色碎花连衣裙,这裙子有些旧了,颜色并不如刚买回来时那样鲜亮,似乎在衣柜角落堆了很久,布料上爬满深刻的褶痕,离得近些,还能闻到淡淡的霉味。
它的款式也有些落时了,与今年流行的蕾丝与笼袖元素毫不搭边,却依然能看出来,它是被精心裁剪出来的,走线和锁边都十分精致,在裙腰上,绣着一个十分隐蔽的logo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