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蓦然打了个冷战,知道这场混乱不可避免,战争才刚刚开场。
也知道他们之间刚刚重拾起来的那微不足道的信任和默契,从此刻开始,消失清零。
当孙锡和余九琪偶然的,碰巧的,几乎同时从不同方向走到包房门口时,在场所有人都看过去,瞬间极其安静,眼神互相乱撞,撞出无数复杂情绪。
这是孟会红第一次见到孙锡,她有点意外,心想这ktv的新老板年纪轻轻的,气质倒是极沉稳。
同样盯着孙锡的还有祝多枚,她仔细看着那张危险却还挺诱人的脸,总觉得眼熟。
葛凡就简单多了,了然地瞪了眼孙锡,又看向小九,眼睛在他俩之间转了几个来回。
而二凯哥只是淡淡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嘴角轻抿,眼底阴沉一片。
哦!祝多枚终于想起来,她见过这个新老板!
前段时间王贺元约她去一个茶楼,他也在,好像是求老王办事,祝多枚印象很深,当时这男的说他跟女人借钱,她还骂了他一顿。
祝多枚又迎向他的目光,见他蹙了下眉,看来也认出了自己。
可突然的,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个跟女人借钱花的人渣短暂露出一瞬惧色,不动声色瞄向一旁。
祝多枚顺着他余光看去,看到另一侧的小九。
她说她离开我会过得更好
“看来也不用我多介绍了,你们互相应该都挺熟吧!”
王贺元肿着一张脸,瘫坐在ktv豪华包房地上,手肘撑着沙发,看热闹一般幸灾乐祸地期待这一屋子冤家斗起来。他当然知道孙锡跟澡堂子这家人的恩怨,前几天关于孙誉文的那几条爆款小视频他也没少看,把孙锡叫来,也是想看他们狗咬狗,咬的越凶越好。
“行,那我再正式介绍一下,这位帅哥以后就是乐胜煌的新主人了。”王贺元咧嘴笑,一笑被打肿的眼睛牵扯着疼,他强忍着,大声说,“叫孙锡!西丰街老孙家的孙锡!”
孙锡掀眼皮瞅了眼王贺元,没什么异样情绪,眼神在几人脸上略略扫过,最后落在余凯旋那,礼貌地点个头,打了个招呼:“叔。”
包房安静了几秒,余九琪隔着几步远看向爸爸,见他罕见地露出真正严肃的神情。
二凯哥平时遇事也常沉着脸,但大多都是故意拿捏的派头,吓唬人用的,这些年能让他称之为威胁的人已经很少了。
小九最近看到爸爸这样正颜厉色,一共有两次,两次都是因为偶然遇到他。
心里沉了沉,片刻间,眼前忽地闪过九年前那场暴雪中,他们之间更残酷的对峙。
余九琪清晰地记得,当时年少的孙锡跪在新鲜的雪地,手指上的血滴滴落下,染红了白毛衣,又滑落着嵌入半指深的雪里。
他哭的那样撕心裂肺,那样悔恨,又那样无助,他跪在那恳求余凯旋,他说叔我错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我错了。
正处壮年的余凯旋弯腰,大力揪起他的毛衣领子,几乎把他凌空拎起来,恶狠狠说以后滚得远远的,别让我看见你,也别再碰我女儿,听明白了吗?
他茫然地点头,余凯旋才把他摔在地上,扯着已经哭不出声音的余九琪,像扯着一个没有灵魂的纸糊的玩偶一般走了。
小九记得她当时踉踉跄跄摔了一跤,无意中回头,看到他还跪在雪地里,伏在地上,身上也白茫茫一片,像一座和雪地融为一体的坟墓,只几缕鲜红刺眼。
那画面仿佛被镌刻在她眼底,只要轻轻眨一眨,就会唤醒。
……
“他说你现在是这的老板了?”余凯旋蹙眉,扫了眼满地碎洋酒瓶,“这些确实是我们摔的,你看怎么弄吧?”
小九眨眨眼,垂眸,忍下多余的情绪,挪了两步,挪到爸爸那一侧,站在角落里。
孙锡还站在门口,所有人像躲着他一般,给他让出个空地,他看也没看满地狼藉,回答说:“这里现在还不算是我的店。”
余凯旋不耐烦看了眼他,又看看老王:“到底是不是?”
不等老王说话,孙锡先回答:“正在走合同。”
余凯旋盯着孙锡,问:“打算回来了?”
余凯旋这句话问的冷硬,突然,明显不善。
小九顺势看向孙锡,这样的场合下她不敢传递任何信号,尽量保持自然,小心探查他的表情,思考假设他再说出什么混话,她该如何收场。
在他们谨小慎微的这些年,除了那次事故之外,从没有此刻这般剑拔弩张,甚至可谓是公开行刑。
小九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像是已经看到死神走来的垂暮之人,只要他恶劣地朝她招招手,她也就活到头了。
此刻唯一庆幸的是,谢天谢地,满屋子人里没有温雯。
“也不算是回来吧,就是想在这边投资一点生意。”
孙锡回视余凯旋,神情谨慎,语气也带着点小心,说:“就当个副业,看看能不能赚点钱。”
说完后他竖条条站在那,两手垂在身侧,站姿和说出的话一样规规矩矩,与平常判若两人。像是那死神转了个圈摇身一变,走过来一个改邪归正人畜无害的良人。
可在场几乎所有人,除了小九之外所有人,都不会相信孙锡跟良人两个字有半毛钱关系。
“石城这破地方有什么好投资的?”葛凡突然插话,“哪有你北京那大买卖好。”
孙锡居然认真思考了下:“石城投资环境是一般,但这里不错,市中心,位置好,又挨着口碑和客流量很高的商户,经营好了稳赚不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