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婷婷眼底蓄着泪吼:“我都说了我等会就让他们把视频删了,我也愿意给你道个歉,还不行吗?你还想咋地?你明明知道那是我的画,还当抹布擦鞋!”
温雯倚着个桌子,不咸不淡看她:“视频删不删无所谓了,我也不用你道歉,我就问你,下面那高赞评论是不是你发的?谁让你发的?”
“什么高赞评论?”婷婷低头,似是心虚,“我不知道,我只提了孙誉文,我没提另外那个人,是有人扒出来的,再说扒出这个人不难,谁不知道主谋是那个连环……”
温雯一个凶狠的眼神瞪过去,像个嗜血的母豹,婷婷瞬间把后面那三个可怕的字生生吞了回去。
可那三个字虽然没说出口,却萦绕盘旋在所有知情人的眼前,瞬间让气氛变得更加冷冽,甚至带着一股悲怆。
温雯已经没了刚才胡闹的精气神,脸色凝重,盯着婷婷。余九琪刚想开口劝一句,突然听到她脆生生提到一个人。
“是不是你哥让发的?”
“不是!”婷婷攥着拳怒视她,“跟我哥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他为什么突然跑了?他怕啥?”
“我还想问你呢!我哥好好的长假没休完,怎么去趟草莓园,第二天突然就回去了?”
听到草莓园,余九琪脑子嗡地一下,心底一抖,她默默祈祷着这只是婷婷随口一说,大家也就随便一听,没有人会在意这个地点,可僵硬地一撇头,猛地迎上温雯冷漠的眸光。
温雯盯着余九琪,问婷婷:“什么草莓园?”
“不知道,就东边郊区的。”婷婷确实是随口一说,立马忘了这茬,带着哭腔看向祝多枚,“祝老师,这疯子把我的画毁了!”
祝多枚挨个瞪了一眼,骂骂咧咧的像轰小鸡一样把大家往外撵:“走走走,都赶紧走,滚出去!”
余九琪心如死灰,但表面硬撑着,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看向温雯:“妈,咱们……”
话还没说完,温雯随手拿起旁边桌子上一个绘画静物道具玻璃瓶,砸向余九琪。
小九没来得及躲,准确说,她也没打算躲,玻璃瓶隔着两米距离径直砸在她左脑,嘭地一声巨响,又掉在地上,炸裂而碎。
余九琪一阵耳鸣,她先是捂着耳朵,而后才感觉到左脑剧痛,一声闷哼,猛地低下头,闭上眼,狠狠揪着眉,用力按着,待疼痛缓过来之后,才观察周围,见温雯已经被祝多枚轰走了,她也赶紧追了出去。
她捂着脑袋,踉踉跄跄地追到艺考机构门口,一路上痛骂自己不够细心,犯了多年前那个致命错误,为什么不把那个采摘园的收银单撕掉,冲掉,甚至吃掉!
前一天晚上温雯刚刚在爵士清吧审过她,第二天就大意了!太蠢了!
她明明知道只要涉及到孙锡的事情,温雯从不信任她,也不是第一次翻她的垃圾桶了,为什么还不长记性!
一阵刺骨寒气劈头袭来,酷寒冻得人眼睛生疼,却也稀释了头上疼痛,小九眯着眼看过去,看到一身黑的温雯站在路边招手打车,她紧跑两步过去。
事到如今她也不装了,直接解释:“妈,那天我只是想让他走,他就不应该回来!我只是去劝他走的!真的,我怕告诉你你多想,就没说。”
温雯突然回头,失望地看着小九:“我多想了吗?”
余九琪愣怔着,心虚到说不出话。
“我多想?”温雯哼了下,喘出一口淡淡雾气,“你们俩一直有联系,是我多想吗?”
余九琪答不上来。
于是温雯接着问。
“初中时候他追过你,是我多想吗?”
“你们俩偷偷摸摸去约会,不止一次,是我多想吗?”
“我告诉过你别理他,你还跟他去跨年,是我多想吗?”
“如果不是我跟你爸出面,当年他差点把你拐跑,把你弄死,是我多想吗?”
余九琪眼泪刷地一下落下来,眼神慌乱无助:“妈,不是那样的……”
温雯冷声打断她,眼底通红一片:“九年前我跟你爸那么做,你以为是为了谁?不是为了你吗?”
余九琪垂下头,哭出声来。
温雯吸了吸鼻子,审视她:“你们现在什么关系?在一起了?”
余九琪低着头,使劲摇头。
“他还在追你?”
用力摇头。
“你喜欢他吗?”
更用力摇头。
温雯却看不出丝毫放松的迹象,紧绷着说:“余九琪,你是知道的,我这一生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他们家的人。你以为他们无辜吗,他们家在这个时候搞出这些事,安的什么心?明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的吧?”
余九琪还在低着头哭,听到这话,顿了下,抬起了头,胡乱擦了下脸上的眼泪鼻涕,浓重鼻音说:“知道。妈,我知道。”
说着小九轻轻去拉了一下温雯的手,抓着她两根纤细手指握住,蹭了蹭,晃了晃。
温雯感受到小九手上冰凉温度,忽然瞬间红了眼眶,几滴泪扑簌簌落了来下,她把头撇到一边。
然后极小声的,哆哆嗦嗦的,似乎在自言自语般说了句:”那你知道,你知道当时他们是怎么对小雅的……“
“妈!我知道,我知道的妈妈。”余九琪快速打断她,不忍心让她继续说下去,温柔地搓揉着她的手,看着她的脸,目光却渐渐涣散开来。
她涣散地看着眼前被仇恨摧残到无声落泪的妈妈,余光带到周围的环境,灰白色的街道,几棵挂着节日装饰的枯树,对面小店房檐下的冰凌,身旁已经冻硬实的雪堆,很短时间内,她浅浅吸一口干燥冷空气,替换上另一副皮囊,连着灵魂也交出去,机械地说了一番她过去说过无数次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