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事吗?”赵洪德在呈雪露身后站定,看她趴在门上又是拍门又是猫着腰朝门缝里看,有点不明所以。
呈雪露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是赵洪德,有些尴尬。
她想起上辈子晚上和师兄弟跑出去玩,半夜三更回来时被师父在门口抓住的场景,不禁有些场景重现的感觉。
她定了定神,勉强用嘴角咧出一个笑来,“我就是来看看你们,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说完,她把手里的小竹筐递到他面前,掀开上面盖的布,露出里面的肉包子和稀饭,“本来晚饭要送过来的,结果家里有事拖住了。”
赵洪德了然,笑了,点点头,“呈姑娘,谢谢你!晚上张大夫让家里送饭过来的,现在还不饿。”
“不谢不谢,举手之劳。那你们可以留着当作明天的早饭!”呈雪露听到师父叫自己呈姑娘,感觉有点没来由的得意。
赵洪德点点头,走到门前准备开门,这时呈雪露才看到他的手上拎着一只玻璃罐子,里面密密麻麻的,好像是些虫子。
虽然看不清,但他大晚上的出去抓虫子,想也不用想,这些虫子应该是土乌龟了。
“这些是土乌龟?”呈雪露问道。
赵洪德点点头,“对,你知道的吧,接骨神药土乌龟,只是还得晒干,不能马上用。我得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烘干。”
“嗯,要不明天我去镇上托人带回来点好了,我们河湾村没什么现成的药。”呈雪露想了想,“对了,我给你带了点地皮消!”
呈雪露从小竹篮里拿出一只小袋子,“这是我自己晒的,可以直接煎服。”
赵洪德抬了抬眉毛,感到有些意外似的,“谢谢,我正需要这个呢!我不想给英子用太多西药,西药太强势,会破坏人自己身体的恢复功能。”
说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有点不好意思似的笑了一下,“你也是大夫,这些肯定都知道。只是一看到西药我就忍不住说这些,今天为了救急,张大夫给英子用了些西药,所以……唉!后悔这次出来药带得少。”
“我经常跟病人说,病人听不进,总觉得西药管用西药灵,解释又不停,心里不自然地就着急。”赵洪德显然是特别在意英子的,看样子张大夫给英子用了点西药,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呈雪露点点头,“我理解。大多数人只能看到眼前利益,眼前效果,更深层次的影响不明显,他们也就看不到,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我们做大夫的就要想办法让他们懂得这些道理,日子久了,他们自己有了切身的感受,自然就明白了。”
“没错,我师父就是这么说的,只是我常常没耐心,说几句不听就想干脆由他们去!”赵洪德笑了,“你说的和我师父讲的差不多,说不能怪他们不懂,我们既然是大夫,就要承担就要忍耐,要承受别人对你的质疑,真理不是辩解几句就能证明的,要靠实务,靠经年累月的验证!”
赵洪德像是遇到了知音似的,来了兴致,话有点收不住,两人居然就站在院子里聊起来。
说到赵洪德的师父,呈雪露来了兴趣。
上辈子,她从未听师父提起过师爷,也没提起过师承。中医格外讲究传承,因此她和师兄弟们曾经一度觉得师父可能是自学成才的。
后来大家互相传阅了一些江湖小说,又觉得师爷说不定是哪位神秘的世外高人,而师父为了保护师爷不被仇家打扰,这才从来不提及他的存在。
总之,师爷的存在与否和师父的传承一直是他们心里的谜团。
“可不可以冒昧问一句……您师承哪里?我没别的意思,纯属好奇。”呈雪露鼓起勇气才问出这话,心里直打鼓,感觉就像是利用了什么bug巧取豪夺似的,心里又紧张又兴奋。
原本还以为他会不高兴,或是犹豫不肯说,没想到却大大方方报出了师父的名字。
“同丰县的贺氏你知道吗?”赵洪德说,不仅没有什么为难,反倒显得自豪,“我是贺家第八代何福年的徒弟。”
同丰县何福年?!
呈雪露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老人家可是中医界泰山北斗一般的存在,要是一般老百姓不知道也是有可能的,可学医的谁都把他当做神仙一样崇拜,更对他们贺家世代的传承向往不已。
她吃惊极了,吃惊到都忘了掩饰自己的吃惊。呈雪露曾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怎么都想不到师爷会是贺福年。
她要是不了解师父的为人,是绝对不敢相信的,铁定会认为他在撒谎,因为在后世,贺福年的徒弟各个声名远播,没有大家不知道的,北三岳南八斗中有九个都出自他贺福年的门下,但从来也没听说过有个叫赵洪德的徒弟。
更何况,如果他真的是贺福年的徒弟,那上辈子又为何从来不提师承,压根就没跟任何人透露过他是贺福年的徒弟?甚至她都没从师父嘴里听到过有关贺福年其人以及贺家的任何字眼。
身为贺福年的徒弟,这可是何等荣耀的事情,就算自立门庭,也不至于完全隐去师父的身份,这怎么想都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这让呈雪露感到十分费解。
“啊……知道知道,很有名气的,当然知道。”呈雪露只得这样回答,脑子里却思绪纷飞。
“你很吃惊吗?”赵洪德见呈雪露好像很吃惊的样子,似乎更得意了,“我出来云游已经一年了,就是为了听从师父的意思出来历练,出来寻找珍奇药材。师父说了,回去之后看每个人的本事,他会在我们之间选出关门弟子,把压箱底的东西交给他!现在一年之期已经到了,本来要回去的,结果……”
“结果遇到了英子?”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被美人绊住了腿脚。
“嗯!”赵洪德点点头,“英子是我在河东边佟家庄遇到的,当时她不太好了,我用一颗还魂丹救了她,后来我们就……”
说到这时他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摸摸脑袋,“他们家里人愿意我们的婚事,准备结婚呢,结果村里出现了奇怪的病,我就打算出来找药,她偏要跟着,结果遇到这种事情!唉!”
“之后你肯定会回同丰县的吧?”呈雪露好奇道。
“那当然,我这次找到药就回去佟家庄救人,然后就带着英子回同丰县,我肯定要当关门弟子的!”赵洪德很笃定地说。
呈雪露眨眨眼,脑袋里分析着这一切信息,隐隐觉得,如果上辈子师父的经历和这辈子差不多,那肯定是后来发生了什么,或是阻止了他回到同丰县,又或者是在回去之后,愿望破灭。
因为上辈子,他一直生活在打牛山,包括后来呈雪露和师兄弟们全都离开了,他也仍旧生活在那里,一生都没有挪地方。打牛山距离秦岭山脉不远,但距离同丰县却十万八千里。就算他回去没当成关门弟子,那也不至于去到打牛山那样偏远的地方。
而且师父一辈子,一直都只是打牛山的神医,他从不走出打牛山,也不愿意乡亲们对外宣传他的存在,总之是个一辈子都特别低调,一辈子都没出过打牛山的神医。
再看看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很难想象他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那样一个脾气怪癖,甘愿承受孤独的可怜老人。
所以,或许就是这次出来云游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回到贺家当关门弟子的计划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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