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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空白的溯洄一（第1页）

这一部作品将是一项艰巨研究的序篇。这项研究旨在回顾炼金术的核心概念展史，探索炼金术从起源到现代的演变轨迹。炼金术在我们的社会中的地位似乎不言自明，但对其历史的研究相对于其重要性而言匮乏得令人惊讶。这正是所谓灯下的盲区。

炼金术的研究通常从历史文献的收集和回顾开始，炼金术士都有向过去寻找权威知识的本能。我听闻这样一种论调，贤者不再降生，旭日年代的长度已经远以往任何一个时代，拉夏语和巴斯特尼亚语的写作越来越多，论文、评论、诗歌、图谱等等，甚至都开始过历史经典。这显然过于激进，也是对炼金研究的一种肤浅认识。

提取并处理所有这些过往记载中零碎的东西。在神主赐予的智慧灵光闪过之前，每一个可能产生价值的碎片都约等于秘密，例如火石的使用在丹棱前期的《食心撰飨》中就有所记录，但是直到被本纪年的奥维·佩尔森中将现，将其用于军事武器的制作和相关的图阵，火石才能够被用于微加热之外的用途。门罗学院院长、大博物者、王家炼金术士加雷斯·朗所领导编撰的《炼金百科》这样的煌煌巨著，也是在丰富而混乱的历史中提炼出实用性。对于我们的世界而言，炼金术覆盖到生活的方方面面。蒸馏师、矿工、药剂师、建筑师、剧本家、歌剧演员、轨道学者……我们的工作和所需设备及工艺，构成了炼金术的实践基础。同时，炼金术的研究和实践注重于对物质的转化和精神的觉醒，在旭日的年代如此，在过往的时代以及未来的时间中也如此。

但是，对于不同纪年，炼金术意味着什么呢？如加雷斯·朗在《炼金百科·语料篇》所说，人们对炼金术的认知，包括其术语和实践，都需要不断的更新。即是说，炼金术的演变并非静止不动的，它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展，受到不同文化、时代和个人的影响。每一个时代都赋予炼金术不同的意义，因此，我们不能简单地将其视为固定不变的学科，而是应当理解其多样性和流动性。正如法涅山下流传着这样一圣诗：“神主赐慧，我的道路正在树中”（巴斯特尼亚语）。受圣树指引，我们所追求的正是“变化的常在”。

——写于旭历923年，时任都秘术研究所研究员赖安·黑格的手稿，《炼金术的历史追溯·其一》，藏于圣城克拉特藏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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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钟声格外之响。并非悠远的飘在天际，而是填满在整个空间，钻入耳鼓中激荡，涤荡尽了久古的意境，只余下敲鼓轰鸣，每一声都如同一记钝器击打在他的脏器。

灰黑阴影状的闪回化解成粒子散去，目前所见归于虚无这次在梦境中“醒来”时，他侧卧着，身体弯曲，睡姿如同婴孩。埃德多尔当然知道这并不是梦境。他不再疼痛，喉咙修复，但是心疾未被治愈，行动是不可到达之处。地面深处传来的颤动一日一日不再能被感知，探究的意图也未获增长。他知道自己越陷越深。大抵只有所认定的现实中生剧变时，像他这样无能无力的人才会也有行动的。

钟声带来“梦境”。姑且先称呼它为梦境。他一厢情愿，希望这其实就是安眠。

上一次做梦是在什么时候？他记不清了。许多由教经记载的故事中主人公在梦中悟道，那大概正是所谓的“赐慧”，一种受眷顾而得的天赋。

而埃德多尔深知他并不天天赋异禀。即便未来有一日他也获得了智慧者的头衔，那一定是做出了欺世盗名之事。

所以这并不是他的梦境。梦境应该是无实感之处，其中有无形的薄膜遮蔽住他的感官，是最令他安心自在之处。头皮被胶体覆盖住。那些平常的、用于维持生命的动作，比如呼吸，比如心跳，都无法被察觉。

他熬过夜。未合眼的第三天时身体出警报，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脏揪疼，随着鼻翼的颤动也砰砰跳动，眼皮垂下后与眼睑黏在一起。知觉分明迟钝，但心跳、呼吸和对睡眠的渴望都无比明显。从此他知道，当他能够感受到自身生命的存在，此身所处之处绝非安眠。

埃德多尔张开身体，静心聆听。寂静无声，如以往每一次钟声引入的梦境中一样，连自己的呼吸声都不可闻见。

接着他睁开眼。多次被钟声敲入梦境的经验已经足以让他做出判断——虽然还不足以确认——闪回的场景与他实际所处是同一地点。他猜测那些闪回是过去在同一地点生的事件。

第一次闪回生在离开树的屏障之时，一柄长枪贯穿了谁人的身躯；在温暖的屋中他一次次看见房梁倾倒，肢体和织造物一同撕碎，每一次苏醒时身躯感受到他人的温度，都令他觉得恍惚而珍贵；而这一次闪过眼前的场景最为残忍和诡谲。他仔细得回想，想要看清那个给割开的女人的面容，但是所能想起的只有张合的嘴唇，和平静的眼神。

被骑士击倒后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死亡过，毕竟这具身体的状态哪怕对于最顶尖的医生来说也是陌生的——如果还能够回到拉夏，或许他需要寻找一些邪医诊断；也不知道度过了多少时间——如果时间的流与他朴素的认知相符合；同样也不知道他被运往何处——关押在“桶中”这个回答过于敷衍。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那个女人被杀害的地方正是那桶前——困住他的地方。

这之间有什么关联？难道那些精神状态不对劲的人在尊崇的是刑场上的神物？

还缺少什么，一个关键的结。

多思无益处。他终于观察起现在的处境。

空阔厅堂被穹顶笼罩，那穹顶从中心处被炸开，枯燥的石顶呈现出灰黑色，如同深渊，残余的未破裂之处是流动的彩色，依稀可以辨认出，穹顶上原本应该有着一幅巨大的玻璃拼画。

这是他第一次在梦境中看见色彩。

埃德多尔坐起身来，四向张望。

无数细碎的、如同刀刃的薄片扎入石面，边缘光晕摇曳——似乎是顺理成章的，穹顶的彩绘被破坏，幻色的琉璃炸裂破碎，尖锐的碎片布满圆形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