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空中突然传来响亮干脆的男声,随后便是两道人影从天而降:“来者何人?!”
花祭整整死霸装的衣襟,抬起头。炽烈的阳光下,她脸上的笑容宛如四月樱花般绽放:“是我啊。我回来了。”
“啊啊啊~”高大的双胞胎顿时爆发出惊人的吼声,“花祭大人~~~”
“原来你还知道回来啊!”看到空鹤的时候,她正坐在客厅的坐垫上,一手拿着枝烟杆,语气淡淡的,然而那根棕褐色的杆子却在微不可察地轻轻颤动着,“要不是知道你在夜一和浦原那里,我还当你真的殉职了呢。”
“空鹤不要这么说啊。”花祭满脸堆笑地在她面前坐下,“你也知道的,我需要时间养伤嘛。”
“那么,现在,”她放下烟杆,一双深烟青的眼眸深深地看着她,“伤养好了?”
那双眼眸相极了她的哥哥,但是比之那个人眼中永远光芒四射的笑意,这双眼里明显多了丝慵懒和满不在乎。
她微微笑着点点头:“啊,好了。”
“是吗……”空鹤抬起烟杆,动作流畅地吸了口烟,“那就好。”
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花祭垂了垂眼眸,终于站起身来:“很久没有喝过我泡的茶了吧,空鹤?”
“啊。”空鹤点点头,支着下颚看她,“你要去泡茶?”
“嗯。”花祭点点头,向门外走去,“再怎么说,茶道也是当年的必修课程啊。”走到门边的时候,她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待会儿我就讲些现世的事情来当茶点吧。”
空鹤举起茶杯呷了一口,看了看低眉清洗茶碗的花祭,道:“没想到这么些年,你泡茶的技术倒是还没退步。”
“那是当然的呀~”花祭抬起头笑了笑,随即又低下头去,“不过手感还是有点不一样了。”
“……我说,花祭。”犹豫地皱了皱眉,空鹤放下茶碗,盘腿坐在坐垫上,叹了口气。
花祭抬起头来:“怎么了,空鹤?”
“花祭……”
“嗯。”
“你……其实应该去那边看看,如果这三十年来不是那边的话,你在现世也无法呆得这么安稳。”
花祭的动作顿了顿。然而她依旧注视着手中的茶碗,任由额前长长的刘海遮住自己脸上的表情:“……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可是我没有回去的理由,他们也一定不希望我回去。”
空鹤叹了口气,复又捧起面前的茶碗:“是吗……”
“不说这个,”她伸手将垂落在脸颊旁的碎发拢到耳后,“怎么不见岩鹫?”
空鹤的眼角抽了抽:“那家伙……”
话音未落,房间的纸门便被“唰”地拉开,一个健壮魁梧的青年急切地冲了进来,声音震耳欲聋:“花祭姐!你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他热泪盈眶地扑上来,丝毫没有注意到空鹤渐变青黑的脸色,“哇~~~我好想你啊!”
“岩鹫!”空鹤拍地而起,“你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好了好了,”花祭无奈地看着岩鹫夸张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不要把眼泪鼻涕蹭到我的衣服上啊,岩鹫。”
“花祭姐!”岩鹫不满地抬高声音,“你既然没出事怎么那么多年都不回来啊!”
“啊,这个嘛……”花祭挠了挠脸颊,抬头望了望天花板,“稍微有点事。不过……”她抬手拍拍岩鹫的肩膀,脸上的笑容温暖明亮,“三十多年不见,岩鹫也长大了啊。”
走到墓地的时候,西边山头的夕阳刚刚落下。天边是一片炽烈燃烧着的火烧云。
瑰丽、悲壮。一如生命。
橙红色的阳光仿佛流水一般铺洒在草地上,生生将这片葱翠的深绿染成了暖色的明黄。阵阵轻风中,柔软的草地仿佛海面一般此起彼伏。耳边不断响起安静轻柔的“沙沙”声。
花祭将手中紧握的紫色刀鞘珍重地置于石碑前的平地上,又弯腰将手中的竹篮放下,将篮中的点心一样样取出放在地上,接着便小心翼翼地在酒杯中斟满清酒,随后扬手将杯中的液体洒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海燕……我来看你了。将你的刀鞘还给你。还有……”
柔软的晚风中,只有少女宛若梦呓般的声音清清浅浅地响起,粟色的长发在空色的风中轻盈扬起。
“过了这么久才来……对不起。”
一片昏暗的和室中,她静静地抱着自己的双腿靠坐着湿冷的墙角,将头深深地埋进双膝之间。不悲不喜,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榻榻米,琥珀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光亮。
房间的门被小心翼翼地从外面拉开。一瞬间,光芒四射而入。迫切而又强势地冲进房内。长长的黑影投落在地面上,一个人站在门外,却没有走进来。
她没有转头,视线依旧专注而又茫然地盯着脚边。
真是的,昨天晚上明明还在下那么大的雨,为什么现在的阳光却如此灿烂呢?
门外的男子叹了口气,轻柔地开口,许是怕惊扰了她:“花祭,葬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她的身体重重一抖,转而又往角落里缩了缩,便又没了下一步的反应。像是失去了生命的人偶,安安静静。
门外的人不忍地叹息:“你真的……不去送送他们吗?”
她始终一动不动,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只是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愿、亦无法自拔。
“是吗……”看着毫无生命气息的她,男子终于摇了摇头,迟疑着缓缓将门关上,“那么,好好休息吧,花祭。”
白色的光芒渐渐抽离,黑暗再一次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