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静中,有苏连霏因为思念姐姐哭泣,又因为知道姐姐灵识还在阵中欢喜,一时没法答她缘由。禅真咳完血,长叹一口气,续着诸位的再度疑惑给出了解答:
“阵眼之狐和三女一样,也有着心结——或者,是一团迷雾。公主所给她的那个答案,并不是她真正的迷雾。”
“公主,确是贫僧故意哄你与神君入阵。贫僧知晓你定能勘破幻梦,解脱三女,拯救其他还活着的兽女。也是贫僧掐准了神君心绪薄弱的一日来寻你,希望他成为法阵的新供养者。”
嘲风和帝岚绝同时磨刀磨牙,却是紫芜先冲上去质问:“大师修行佛法满口慈悲,却要害我兄长!你究竟想要什么!”
“觉海性澄圆,圆澄觉元妙。元明照生所,所立照性亡。迷妄有虚空,依空立世界,想澄成国土,知觉乃众生。空生大觉中,如海一沤,有漏微尘国,皆依空所生。沤灭空本无,况复诸三有…”
念过和没念过佛法课的众人皆启头疼。帝岚绝比嘲风还晕课,直道:“你再念一句,我把你咬成两截丢到那阵法里。”
禅真念完解道:“觉海本是湛然圆满,含照十方,只因一念无明而形成了虚空、世界、众生。虚空入觉如波涛在海翻涌,反而遮障了大海平静的本相。若能把妄觉灭除,自性便归还清净的本位,圆澄的真相也便浮出了海面。”
“玄商君入阵,恰似将原本的波涛延绵出海,可让公主观得过去的本来面貌…”
帝岚绝问嘲风:“你听懂了吗?”
嘲风:“…你说呢?”
青葵:“我明白了。”
嘲风:“…娘子威武!”
连着连霏都认真听青葵用人话复述道:“大师的意思是,玄商君的深厚修为可以将碎镜漫开,由原本的碎镜一角变为新的世界。真相便可真切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嘲风:“完了。我连葵儿的话都听不懂了。原本的碎镜一角是?”
“夜昙公主所入的三层碎镜,都有所限制。是基于三女眼中的一角世界。一苑一楼一街,以及一宫。再外便没有。且所遇众生并不完全。而神君可将狐妖心结所在的世界全然铺开,公主也可以从中看到他人眼中的世界,如此,世界和真相才算完整。狐妖的心结才可以真正解开。”
“狐妖的心结解开自会苏醒,神君自然也会安然出阵。”
听到这,夜昙和有苏连霏都是神色振奋!
所以还是跟渡三女一样去渡化阵眼狐,她愿意苏醒,有琴就可以结束供养出来了!
救人者和杀人者终于对视,达作共识。夜昙即刻起身下床道:“我现在就回去!”
嘲风又放心又不屑道:“我明白了。就是那些兽女法力不够,狐狸和三个已死的姑娘一样有不甘心的地方。但是她们不甘心是死得不明白,狐狸是明明能活却不甘心醒…秃驴兜个大圈就是为了让老七个法力强的替进去,把狐狸的过去全演一遍嘛!真是麻烦,我看你什么都知道,直接说不就得了!”
禅真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玄商君今日心绪波动,才让贪嗔痴错位解镜,被法阵留住,倒算是帮了阵眼狐…贫僧确是为了给阵眼狐一个解脱,才做了今日的一切事。若有冒犯诸位,还请原宥。”
夜昙没时间同他生气:“等有琴出来再说别的…什么心绪波动?有琴一向心境平和,今日…”
“是我入阵前的玩笑吗?”夜昙万分后悔。当时只为逗逗夫君,说要让姑娘们爱上自己…有琴竟能醋成这般?
禅真勾唇:“并非。是与前天帝的一席谈话…”
夜昙怒:“少典宵衣!”
这还要远溯到太州案,有琴中了这亲爹的神水,做了个恐怖噩梦!然后上天质问于他,出来把她抱得死紧,还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句那噩梦。
因少典宵衣噩梦缠身,竟缠到法阵里去了。夜昙焉能不恨。
“贪嗔痴…所以本来应该是小没陪我救时闻竹,辣目陪我救萝青,闻人陪我救夭采…有琴心一乱,就全乱了…然后他们三个对不上碎镜,碎镜解开他们却留下来了。”夜昙越捋越顺,之前癫狂的样子仿佛从未有过。既然有乱就有拨乱反正,再拾起来一个个拼回去罢了!
“祸兮福兮,这并非是件坏事。”禅真道,“神君与那法阵的缘分实在深厚。公主此去,或可有意外之喜。”
…
事起紧急,夜昙草草诉说在倚云阁的那六日,只道我们有个烂人长辈害于阵眼狐,我把他给捅了。连见到母后都未说,只怕姐姐和自己一样伤怀。但按禅真和尚所言,她所看到的只是阵眼狐所能看到的,尚留下许多未解谜团…这都要靠重入法阵,真正地了解几十年前的阵眼狐了。
青葵要和妹妹一齐入阵帮忙,自是被拦下。
“姐姐,刚刚若不是你唤我,我就真的疯了。这次如果…再有什么危险,你还要留在外面,叫醒我。有琴不在,若你也不在,我真的不知道我会不会把姐夫他们都误杀了。”
嘲风:…
他就是陪葵儿来送个小姨子,怎么又被侮辱一番。若不是天克体质,他才不会有被误杀的可能!
嘲风咳嗽道:“小姨子放心进去。你姐夫我还要去忙别的事。不在法阵跟前等你吸我。”
众人奇道:“你有何事?”
嘲风岑岑怪笑,黑了脸满是阴沉:“当然是去抓人。葵儿,你同意吗?”
哦!自是萝青那混账父亲和夭采那混账公子。再加个时闻竹的混账师父。三个混账,想想都手痒。
青葵同他今日一路见到听到无数凄惨,心也短暂硬了,点头答应。“一命抵一命。他们本该承担。”
连霏本要开口自己所知的部分让夜昙更快救出姐姐——可她也不知姐姐究竟心结于何处,刚说禅真就制止道必须要夜昙公主自己看见全部,才会明白…现在泄露反而使得公主偏向一面之词判断偏颇。她也就住口不多言。
唯有一句确定:“在那倚云阁中的,的确是我姐姐。我姐姐失踪了几十年,数月前我才找到她。”
难道皞帝的刑罚只斩去了阵眼狐一尾?然后她又在这几十年遭遇了其他情状…这又是一团迷雾。
夜昙:“我在铜镜中见到的,却是你的面孔。宫人所唤的,也是你的名字。”
连霏自嘲摇头:“此事说来话长…公主若看见真正的过去,就都明白了。我姐姐的真名,叫作有苏浮岚。”
浮岚…夜昙点头,“好,我记住了。”
“谢谢你。”连霏轻声,“谢谢你们。”
夜昙没有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