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摩肩接踵,窸窸窣窣地又晃了一群。离夜昙和斑锦最近的是个妇人,盘起长又戴了巾子,脖子扭来扭去地大约是想往热闹堆里看清楚些。
夜昙松开二人的手,示意夫君可以静观她的能耐。挥真正的热络性子先打招呼:“大姐,你们这是看什么呢?”
霎那间,所有人的摩擦和躁动都停止了。
中央的猪哼声愈大起来。
夜昙:“…大姐?”
慢慢也去拍另一个雄壮汉子的肩膀:“你们这是怎么了?”
玄商君脑中急闪过姚二分别前的几句话:招待…咬猪…屠户…
姚二家中的猪是被斑锦咬伤,顺便找屠户来杀了招待他们的,入山出洞已有多时,猪竟还未宰杀完吗?
电光火石间,少典有琴已得出危险的结论:“昙儿,退后!”
也正是在此时,所有齐聚在小院内的村民齐齐拧身转头看向三人!
“啊——!!”
所有村民与山洞中的疯天兵皆是一般无二。目赤如丹砂,指如曲勾,齿露唇外,如利刃类接吻嘘气,血腥贯鼻!齿缝中皆是难以言状的碎肉,而身上也都各有血肉模糊的伤口!夜昙询问的村妇手上带伤还算可忍,慢慢拍的那位脸颊肉都少了一块,竟像是被什么野兽生扯去,露出鲜血淋漓的筋膜,配上森冷的体温,直把她吓得连抽回手都忘了!
一排排、一团团站立的村民由寂静变得嗜血兴奋,在尖锐刺耳的狂吼中四面八方向三人扑来!
“唔啊啊啊!”
这不又是一个豫章山洞!
“砰!”少典有琴飞身上前,一脚踹飞了扑来的村妇!“跑!”
夜昙尖叫最早,醒神也最早,拉起呆滞的慢慢就跑,并扯走了还要断后的勇猛夫君。
余光中她望见了此生也不会忘记的恐怖之景:被围绕的小院中央是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家猪…白花花的四肢如今已到处坑洼,不知被多少人生啃过多少口,肚腹中肠子还顺着黑血往下流着,连眼珠都少了一只——可它竟然还在叫,还没有死!剩下的一只眼珠瞧见夜昙,还倒影出贪光来。甩着一路的脏血四肢着地,撞飞了身量弱些的村民!
“这猪看起来是被生吃完,又要生吃我们来了!”
夜昙忍住作呕的欲望,拉着二人跑得飞快。两步后又缓步:“差点忘了,我能控制他们啊!”
按山洞中的关窍,她夫君清气重,动了村民会自燃,不能冒险,便只有她来试了!
夜昙甩飞个法诀向追得最紧的一排狰狞村民,将其手脚绑缚在一处。玄商君扫过一眼便喊:“快收起来!”
夜昙:“啊?”
只见一排村民摔倒,被绑缚之处也冒出丝丝黑气,衣襟已然开始燃烧,喉咙中呵呵出痛苦铮鸣!
后排潮涌的村民踏过前排的垫子扑得更快,涎水闪出点滴光亮,嗜血磨牙!泉涌如蜂!
夜昙度极快,一瞬不成立刻收法拉人继续狂奔,不忘气昏头地喊话:“怎么连浊气修为也自燃了?”
玄商君:“凡人之躯太过脆弱,在这邪毒下怕是一点清浊之气都沾不得…”
那这是神魔修为都没法用,只能当个凡人,?跑了!
于是四界最强的神君和恶煞带着四界最忠贞的鸟儿,三条长影后甩着一村的乌压压团影尾巴。清冷月色、山中泥地,湿滑行路,夺命狂奔。景象不但狼狈,还有些滑稽…
鸟儿在狂奔中终于醒神:“我的妈呀…这是全村都疯了?!”
少典有琴解释道:“犬噬猪。猪噬人。人噬猪。人…噬人。”
言简意赅,慢慢腿软:“这可不是山洞,我们到底往哪跑?”
夜昙:“总之他们是跑不过我们。甩开不难。我现在更想知道,这些人到底算死了还是活着?姐姐还能救吗?”
慢慢颤巍巍地往后看。一张筋肉狰狞的鬼脸,外加喉破骨折不知被哪位好邻居咬的,脑袋都快掉地上了还在追他们——这能算活着?
少典有琴已经憋得脸红。今夜窝囊,使不出招数;误杀同族,目睹如此人间惨剧;更别提形容恶劣的一干残肢碎肉、血肉模糊…
夜昙:“有琴你忍着点,别吐啊。我们得再兜他们几圈,耗干净他们的气力才好抓!”
又在此时,迎面狂奔来一个吼叫的人影!眼见着是要前后夹击他们!
慢慢:“又来?”
在黑暗中,那人的脸逐渐清晰,煞白的面容也似失血死尸,眼神却澄澈,看清他们更是脚步也停了:“李公子?”
夜昙:“姚二!你没事?”
姚二:“我没事!赵郎中死了,死了又活了!活了又疯了!我差点被他咬死!”
三人不解他说什么,但扯着他胳膊道:“别向前跑了,后面的全是疯子!”
姚二这才通过李公子高大的身形往后看见些他的邻里乡亲,一眼惨白混着血红的张张脸孔吓得他双膝一软:“这…怎么?”
夜昙这回也顾不得兜圈耗气力了。和夫君对视一眼就施法将四人闪入了最近的一间屋内。
奔跑追赶他们的一群人突然失去了目标,出一阵阵疑惑不满的嚎叫。
头颅耸动,血液滴下,村民们互瞪着眼,从狂躁逐渐隐入暗夜,无意识地在村庄各处走动着。良久,重新成为沉默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