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绫正在将阿意头上的珠花调整下,闻言,笑着道,“时间的确不早了,纪二公子路上仔细些。”
阿意也跟着要点头,“嗯嗯,要提着灯回去!”
几步路而已,提什么灯?纪昭摆摆手,就要下楼回家。
阿意犹自不放心,扭头要对小绫说让她给五哥哥送盏灯,小绫察觉到,忙拦住道,“哎呦,您先别动,小心扯疼了头发,放心好了,奴婢让人准备好了灯了。”
阿意这才放了心,一放松倒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小绫瞧见,眉眼间多了些疑惑,四姑娘今日起的本就比前几日还晚些,下午又睡了那么久,怎么现在这个时辰就又开始困顿了?难不成是因为止咳汤药的缘故?
她是琢磨不明白,阿意则是已经没了精神琢磨。
也就小绫帮着将头发理好的这么小会儿里,她便已经打了三四个哈欠。
不仅仅是困,而是连带着浑身都有些懒洋洋的。
往日里,她都是等着崔清若来过才会睡,这日崔清若过来时,阿意已经朦朦胧胧睡了好一阵儿。
摸了摸阿意的额头,有点微微的热,但是又还算不上烫,崔清若眉头蹙紧,“晚上时多留意些。”
“是,夫人。”
钟沛嘉今日白日去了徐家,直到了天色已晚时才回,现在也陪着崔清若一块儿来了松月院,闻言思索了下开口道,“阿意院子里还是要多添两个人才是。”
“正是如此,”崔清若闻言点了点头,“现在人还是少了些——”
之前阿意出了那场意外后,这院中的几个大丫鬟都该罚的罚了,该调走的调走了,如今那两个叫环儿和秀儿的倒是还不错,就是有些太稚嫩,还需要好好教教。
崔清若心里盘算了遍,末了倒是感慨了句,“要我说,还是和我住一个院安心些,偏偏这小祖宗不愿意呢!”
听她这样讲,钟沛嘉忍不住弯了弯眉眼,“大伯母这样偷偷说阿意的坏话,小心阿意梦里面都不会依——”
她这本是玩笑话,没料到话音才将将落地便听得床上的人嘤咛了一声,似有转醒的迹象。
崔清若和钟沛嘉对视了一眼,忙纷纷噤了声。
但却已经迟了,阿意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一条缝,她迷迷糊糊的和困意进行拉扯,才几个呼吸间而已,眼角就已经沁出困顿的湿意来。
崔清若忙抬手轻轻在被子上拍着,一边拍一边柔声道,“没事儿,睡吧——”
阿意却犹自还不肯睡,脑袋在枕头上蹭了几下,小嘴抿得直直的。
正被这又想醒又想睡的感觉折腾得很是不舒服时,阿意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很是熟悉的哼唱。
在那种大雪一下便是好些时日的时节,她抱着汤婆子钻在被窝里,只剩一颗小脑袋露在外面,时辰已晚,却又不肯睡觉时,耳边响起的就是这样的哼唱。
她在这样的哼唱下度过过很多个夜晚,睡吧,睡吧,安心睡吧……
安心睡吧……
阿意渐渐忘却了挣扎,被这小曲引着放松了身体,呼吸缓缓平稳下来,彻底陷入沉睡前嘴唇微微阖动了下,“嬷嬷……”
见小姑娘像是说了句梦话后便又睡着了,崔清若才慢慢放了心。
她一边轻声哼唱着,一边抬手小心将贴在阿意脸侧的几根头发用指间勾到一旁去,然后又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阿意的呼吸声才放慢动作站起身来。
阿意睡得很是安稳,方才还抿着的唇角甚至还微微弯了弯,崔清若瞧见,眼中不由得也盛满了笑意。
她抬手将床帘放下,转头看向在一旁抬袖挡着灯光的钟沛嘉,以眼神示意一道儿出去。
两人到了外面,又多走了几步,崔清若回头瞧了瞧阿意的窗户,这才忍着笑意压着声音道,“今日可是又多亏了这安眠曲呢,哎,这小祖宗,旁的都不记得了,这安眠曲倒是记得清,一哼这个就肯睡了,也不知怎么就这么爱听这个!”
说起来,这还是之前有一次她偶然发现的,每次哼唱这个时阿意都会入睡得较快些。
难不成就是比较对耳缘?
钟沛嘉闻言,本想说许就是如此的,但话到了嘴边忽然一个念头涌入脑中,“……大伯母,我记得您之前说起过这曲子本就是顺江这一带的?”
“嗯,确切来说,是顺江早些年才有的,这些年里其实都没怎么听得到了。”
她说完,瞧见钟沛嘉凝眉思索的模样,不由得转头道,“怎么了?”
“大伯母,您说——”钟沛嘉仔细琢磨了用词,才迟疑着开了口,“您说,会不会是小姑——”
这个称呼一出口,崔清若脚下便立马顿住了,脸色怔怔然。
见状,钟沛嘉心生懊恼,正想开口绕过这个话题时,却见崔清若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她笑着摇了摇头,抬手帮着钟配嘉紧了紧大氅的系带,话中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
“应是不可能,敏英——你小姑她是在京城长大,并未来过顺江,我若不是之前听乳娘唱过几句,怕是也不知道,何况,你小姑走时阿意才两个月多,还在襁褓中呢,哪里会记得?”
这话也对,钟沛嘉点点头,“是我想岔了。”
也幸好是想岔了。
若不然,若当真是小姑给阿意唱过这个曲子,以至于阿意直到现在都如此依恋……就未免太让人心疼了。
钟沛嘉抿了抿唇,心头这才轻松了些。
伯侄二人边走边说着话,崔清若直将人送到院门口看着钟沛嘉进去才向着主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