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们被……被打断了骨头堆在角落里,直到今天清晨才被发现送去救治。”
星名正则的脸更黑了,他大发雷霆:“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你们都看不住?!”
主屋内鸦雀无声,低头俯首跪了一地的侍从。然而在此刻,也有那么一两个人忍不住腹诽,两面宿傩那样怪物的长相和力量,真疯起来五个成年人都压制不住。
然而这种想法也只敢在心里转悠一圈,没有人敢在此刻触星名家主的霉头。
主院的人来来往往,把夫人和小公子安置下来。护卫也在星名夫人的要求下比原来增加了一倍。
星名正则在屋子里发了一通火,情绪终于平复下来。他整理了自己的仪容,调整心情往星名夫人的房间走过去。
推门,只见星名夫人一脸愁容地躺靠在床榻之上,脸上还带着前夜未曾休息好的憔悴。她听到门轴转动的声音,立刻收起来了原本的神色。
“您来了。”她露出一个笑容。
“是啊,来看看我的夫人。”星名正则说道,话语间就坐在了床边,拍拍妻子的手背,做出体贴的模样来,“你昨夜受惊了。”
屋里的仆人还在进行着整理东西和洒扫的活动,注意到这对夫妻,任谁都觉得他们伉俪情深。
星名家的名声一向很好,即使多年前曾出现了两面宿傩出生的事情,在星名家主的操持下,他对家族威望的影响依然降到了最低。
————————
一晃一个月过去,温馨幸福的表象得以持续下来。
眨眼间就快要到星名今见的满月宴。届时,星名家主将会邀请四方宾客,向他们展示自己新生的孩子。
然而,随着时间的临近,阿翠却时常露出有些忧虑的表情。
星名夫人拿着像是拨浪鼓一样的玩具,逗弄着此刻躺在被褥中的小孩:“我的小心肝,来看它!”
理应给出反应的小孩却对玩具不为所动,反而是伸手指向发出声音的母亲的喉咙的方向,发出“呀”的一声。
母亲见状,顿时露出了幸福且满足的笑容:“看来我的孩子只喜欢妈妈呢,玩具都不想玩。”
在旁边擦桌子的阿翠放缓了动作,欲言又止。然而,另一个侍女阿朱却忍不住说道:“夫人,小公子他有些时候似乎看不太清,也许拿别的东西试……”
“不需要。”一向温言细语的星名夫人却突兀地打断了阿朱后续的话语,她疾言厉色地看着阿朱,“我的孩子正常得很,怎么可能会看不见!”
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她将手中拿着的拨浪鼓摇得哗啦作响,引得小孩的注意力往声音发出的方向转过去。
“你看他现在看得多清楚,那双眼睛又大又漂亮。”母亲强调道。
“可是……”阿翠也忍不住加入了谈话,“如果拿手在小公子的面前摇晃,他的视线却……”
“闭嘴。”星名夫人的脸色唰得沉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尖利,“我的孩子不可能有问题。你们两个不要在这胡说八道!”
在她的盛怒之下,两名婢女均垂下头,噤若寒蝉。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男人的声音自廊上响起,星名家主踱步走了进来,就看到这里冷凝的场景。
星名夫人一颤,强笑道:“……不是大事。我只是埋怨她们两个照顾孩子的动作不仔细。”
“原来是这样。”星名正则走过去,“夫人的教诲你们两个都记清楚了?”
两个婢女纷纷点头,不再敢言明方才的争执,在家主的示意下迅速从屋内退了出去。
星名正则走到了婴儿床边,低头看着此刻正睁着一双扑簌簌的大眼睛,乖乖躺在原地的儿子。
他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那双澄澈却空洞的深碧色眼睛,不像是遗传他,也不像是他的妻子。
生而残缺
在方圆数里颇有名望的星名家为自己新出生的幼子举办满月宴,凡是有头有脸的乡绅和士族都被邀请参加。
为此,星名家主寄出去了数不清的请帖。他甚至还不惜下血本邀请了平安京的阴阳师,以此彰显自己的财富地位。
星名家的宅邸被打扫装饰得焕然一新,进入到这个府邸的宾客们络绎不绝。流水一样的宴席被摆在庭院之间,新鲜的水果和美味的佳肴接连被奉上。
“欢迎,欢迎。没想到您这样年轻有为的阴阳师会专程从京都赶过来。”星名正则对着刚从牛车上下来的青年热情道。
那车厢上刻画着墨竹和葵的图案,彩色的方格,垂下的珠帘随着人物的进出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响。只是,从车上下来的人面孔过于年轻,看上去不超过十八岁。
星名家主自以为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着这个从车上下来,气度从容而面孔秀丽的阴阳师。
以星名家的名望,果然难以请来阴阳寮里的大人物。
“敝姓安倍。”青年微微颔首,体态风流。
“快请进。”星名正则虽然腹诽对方的资历,但是面上的礼数依然很周全,“宴会很快就要开始了。”
安倍晴明随着他的指引往宅邸内行走,然而在踏上最后一个台阶之前,却似不经意地往侧边的方向轻瞥过去一眼。
不远处无人的小巷之中,隐约露出一道摆动着的衣袂。
两面宿傩的脸色难看,尽管他躲开的速度够快,但依然被那个不知底细的阴阳师注意到了。看来这次星名家主请来的人也不全是杂鱼。
————————
“今天,大家能够相聚在这里,是我星名家的荣幸。”宴席之间,星名家主站了起来,满面红光地举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