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娘敛了敛神色,把这个刁奴往正道上引“眼下时辰也不早了,筠娘听闻司辅大人只有今个一天鉴瓷,这任务要是还不赶紧着,在岗渎职,回头周内司大人追究起来”
“哦宋家倒是备足了青瓷,就请筠娘出来给我讲讲。”
筠娘子故作羞涩道“筠娘容貌不雅,今个还被泼了一身脏,筠娘就不污了司辅大人的眼睛了。”
“那筠娘的意思是,我这鉴瓷,是连个讲瓷的人都没了”周元不依不饶,“筠娘你想呀,这是要呈给皇上过目的,青瓷本身就被淘汰了,我一眼扫过去,你宋家青瓷就是个高不成低不就,论清淡不足白瓷,论奢贵不比彩瓷。你若是连我都说服不得,还指望能说服皇上么”
筠娘子坐了下来,镇静道“司辅大人且从左手最上面的第一个瓷瓶看起,我就坐在这,给司辅大人讲。司辅大人右手边有椅子,大人也请坐。”
“叫我周元。”
筠娘子差点被这莫名其妙的四个字乱了记忆网格。筠娘子刻意回避称呼,娓娓道来。
从上到下,从左往右,挨次从瓷器的釉面、胎厚、开片、花纹筠娘子是闭着眼睛,逐一回想。
似乎连空气都为之惬意舒爽,周元左腿搭在右腿上,右手臂支着脑袋,闭着眼睛,摇头晃脑,低低的哼起曲子来。
一个在说,一个似乎没在听。
时间慢慢沉淀,霞光不知不觉的踱上窗扉。
筠娘子以为周元这是睡着了,她都喝了几杯水下去了,周元这头是一直悄无声息。连筠娘子说到西面的瓷器,周元是连个身子都没转。
筠娘子好意提醒道“司辅大人,我讲完了。”
“那好,轮到我讲了。”周元闭着眼睛道“第五行第九列的是杯高多少口径多少足径多少”
筠娘子措手不及,赶紧从脑海里搜罗。
周元脸上得意,趁火打劫道“我不介意筠娘出来拿尺子量量。”
筠娘子灵光一现“八方杯杯高四寸,口径三寸,足径一寸六。”
周元缓缓道“这个冰裂纹的开片极佳,这个杯子盛酒也是别有格调,不过这尺寸偏大,不适合宫里用,杯高三寸、口径两寸五、足径一寸,便是刚刚好。”
周元又随手拈了几款瓷器问,筠娘子被这挑问弄的背脊汗。
周元口口声声自个不是不近人情的人,筠娘子记不住就出来看,说来说去都是逼她现身。
好不容易被问完,筠娘子是摊在椅子上一点力气都没了。周元这才公事公办道“我明个还要动身去几家瓷窑,大概一个月后折回,到时候我们一并上京。我教你改的那几款,这一个月你们得花功夫烧烧,等到万寿节呈给皇上,你宋家的前程不可限量。”
筠娘子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周元立刻给下了咒语“不过嘛我作甚要平白无故的帮你我向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我还从来没为一个女人破例过”
筠娘子被震的浑身一个哆嗦。
周元可是色名远扬的卑鄙小人
周元眼睛眯起来,幞沿遮住了他眼里的所有情绪。
他想看她,迫不及待、非看不可。
“筠娘以为呢”他做最后的征询,大笑起来,是笑的太厉害,似乎那里面还蕴含着一丝哭意,如同尖锐的匕,淬满讥讽的毒,“筠娘在这里等着,不就是为了等我么”
筠娘子只觉恶心透顶,脱口斥道“你滚”
周元似是被激怒,两袖在颤抖,胸膛在起伏,他大步向屏风走去。
周元毫不犹豫的一手把六扇屏风折起
屏风后的筠娘子一身粗布襦裙,坯料釉料泥土自头上、到脸上、到衣裳,浓墨重彩的从头到尾
筠娘子没戴盖头,粗布巾自眼睛下蒙了脸。
整个人是比他溜过一圈的下人还要脏污
周元有个地方激越的跳动她以为、她以为区区雕虫小技,就能让他死心么
筠娘子的目光,比她本人更加凌然
那道光,几乎把他的胸膛给戳出了一个洞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下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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