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倒是无须担心”,周顗轻轻摇了摇头:“南蛮百越只不过是藓疥之疾,他们被赶入大山中太多年了,早已失去了争霸天下的雄心,他们如果真有这个实力和胆识,恐怕早就耐不住性子了。”
周顗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后接着说道:
“他们的情况我也略有了解,南蛮百越整体虽强,可他们却分成了无数部落散居于茫茫群山之中,想要串联起来谈何容易?他们就连平日的交流也是极为困难的;况且,他们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领且互不统属,平日里能协调好自己内部的矛盾就已经不错了,想要东出谈何容易!
大山之中虽有许多产出,但也极难开垦田地,他们想要粮食无可厚非。我倒认为给他们再多也不怕,他们想要借助这些粮食展起来也不是三五年内能做到的,因此给他们也无妨。如果他们因此而过分的依赖我们所提供的粮食,对我们说不定也并非坏事。
我真正担心的是湘洲杜弢,据探子回报,他的前锋军已从湘南出北上,沿途已有数座城池望风而降,这样下去可能用不了几天,他们就会出现在荆州府外,杜弢才是我们真正的心腹大患!”
“周大人说得极是!”,王涫一拍大腿:“杜弢那贼子明面上是各个流民军领推举出来的,暗地里却有江南世家大族支持,也正因为如此,杜弢才得以飞壮大,现如今终成了我们的心腹大患!”
“是的,王大人说的没错,据我所知,营阳熊氏、湘东刘氏都在暗地里都给了杜弢极大的支持,不但为其提供了大量铠甲兵器,还让族内子弟充作流民直接加入军中为其作战,当真是可恨之极!”,说话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他是荆州左氏家主,荆州司马左辨就是他的长子。左氏与琅琊王氏王澄这一支联姻了上百年,二者的关系如胶似漆。
“左兄说得对!”,一旁的侯氏家主开口附和道:“我还听说鄱阳陶氏似乎也在暗中推波助澜,这次琅琊王居然会让陶侃协助王敦前来救援,我看我们恐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是啊,王敦虽然与王澄大人不和,但好歹也是我北方豪族出身,陶侃老贼的根基就在南方,他肯定会与南方豪门沆瀣一气,搞不好这个杜弢就是他们用来对付我们的手段,陶侃老贼参与其中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刘氏家主面色忧虑的说道。
“所以我们必须自救!”,周顗接过了话头:“原本我正烦恼此事,但这南蛮百越的使团出现后,似乎给了我一些启!”
“周大人的意思是……”,王涫神色一动,追问道。
“荆州府我们肯定是要守住的,荆州府一旦陷落,我们好不容易在荆州经营起来的根基就会被连根拔起。如今,援军无法依靠,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可以想办法利用一下南蛮百越。”
“周大人的意思是说,既然南蛮百越要粮食,那我们就以粮食为交换,让他们帮我们对付杜弢?”,左氏家主神色微动,开口问道。
“不,我想我们如此提议他们不会答应的,那百越的巫神使也明说了,他们只想与荆州互通有无,并不想倒向我们任何一方”,周顗摇了摇头:“但我们应该可以想办法让他们自己跟杜弢打起来。”
“计将安出?”
“计倒是有一计,但想让此计奏效,恐怕还得花费一番手脚。南蛮百越这次弄出这么大阵仗来与我们交易粮食,可见他们对此事一定极为重视,我们可以将计就计,我们不但要促成这一次交易,而且还要尽量多给他们一些粮食,越多越好。”
“这是为何?”
“因为越多粮食就越难运进大山!方才我已经跟他们的领说了,我们手上有粮食,也愿意跟他们交换,但我们却无法帮他们运送。如果他们换到了海量的粮食,却又无法及时运走,大家想想,会生什么?”
“我明白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史氏家主眼神一亮:“杜弢的大军如果兵临荆州府城下,先撞上的就是这个拥有无数粮草的百越使团!”
“史兄说得对,他们一定会撞上!最重要的是,百越使团中还有一位极其重要的人物,应该是一位巫族长老。”
“巫族!”
在场的人无不面面相觑,但很快大家就兴奋起来。
“哈哈!周大人真是妙算无双!”,左氏家主哈哈大笑,可笑了两声后又皱起了眉头:“只是杜弢那厮奸猾无比,万一他洞悉了我们的意图,约束部下不去与那南蛮使团生冲突,那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哼哼,这一点左兄不必担心!周大人这一手是阳谋,杜弢确实奸猾,他当然可以识破我们的计策,但是他却不得入彀!据说这一次他已经聚集起十万流民,而且各方流民军仍在不停投奔他。如此一来,无论南方豪强如何支持,他的粮草肯定是不够的,而且南方豪强也不可能将它喂饱,喂饱了的狗是不会咬人的。
再加上杜弢枭雄人物,又怎愿一直受控于南方豪强?只要我们下的诱饵够大,他就一定会就范,而且我们可以再在暗中做些手段,就更不怕他们双方不起冲突了!左兄可以试想,如果南蛮百越的巫族长老死在了乱军之中,双方必将结下生死大仇,到了那时杜弢哪里还有精力祸乱荆州?光是来自整个南蛮百越的报复就能让他自顾不暇了!”,王涫眼神狠厉的道。
“伯父说的极是!”,王徽两眼放光:“我们也可以使人化妆成杜弢的军队袭击他们,同时还可以派人混入流民中,一方面监视他们的这种动向,一方面放出各种假消息混淆视听,是不是杜弢干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认为是他干的,此计甚是高明!伯父高明!”
“哪里是我高明,这分明是周大人的谋划,我也是万般佩服!”
“是啊是啊,周大人大才,堪比当年之卧龙凤雏!”,大厅中响起了一片恭维声。
周顗连忙谦虚了一番,众人又商量了许多细节后便兴冲冲的离去了,大厅中只留下了周顗,灯火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哎……”,周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一次城外可能又要多数千冤魂了……抱歉了,如今情势危急,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