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記的鋪面不大,但看上去乾淨、整齊。
中間的木頭桌上有一排五顏六色的布料,周圍掛了許多的成品,兩側的牆上掛了一些旗袍,霓裳記的陳設沒有其他布行的時,反而有一種久遠的感覺。
鋪子正中央的牆上,有一件花色醒目的旗袍,段亭泛也不懂得挑選女士旗袍,對於那位素未謀面母親的喜好,還是今天早上管家告訴他的。
段亭泛隨意指了指中間的那件,問道:「這件旗袍怎麼賣?」
季雲漫一時愣住,她看不見,也不知道段亭泛說的是哪一件。
這時段亭泛才反應過來,這女孩看不見,他又伸手將旗袍取下遞到她的手裡:「我說的是這件。。。」
季雲漫將盲杖放到一邊,先是摸到了旗袍的領口,袖子,再到裙擺,然後耐心的解釋著:「先生,這一件旗袍是絲絨面料的,保暖功能好,不太適合現在這個季節。」
段亭泛的瞳孔微睜,這女孩雖然是個盲人,但旗袍放手裡一摸就知道是什麼面料,很顯然她已經對這些旗袍瞭然於心了。
他又環視了一圈,拿了一件面料相對薄一些的,遞到她的手裡,嘗試性的問:「那這件呢?」
季雲漫撫摸上去,會心一笑:「先生,這件旗袍是香雲紗的,以桑蠶絲為原料,有非常好的透氣性和順滑的手感,比較適合現在這個季節,您可以挑一款喜歡的顏色,我給您包起來。」
段亭泛的手指在這件輕薄如絲的旗袍上停頓了許久:「這些旗袍都是你做的嘛?」
「不是的,這些旗袍都是我爸爸做的,我爸爸是老裁縫了,我們家也是上海的老字號,質量一定有保證,您放心!」季雲漫緊張的解釋讓段亭泛頓時有些為難。
她肯定是以為自己介意她是盲人,所以才解釋那麼多。
「好,那勞煩你把你們店裡所有香雲紗的旗袍都給我包起來,我都要了。」
「都要了?」他身後的司機有些許吃驚。
段亭泛單手插兜,看向單行認真的說:「第一次見面,不能太小氣,你看著點,我去車上等你。」
「是,那勞煩你了,小姑娘。」司機沒再勸,只好讓季雲漫按照那位『三少爺』說的辦。
季雲漫心裡雖喜悅,但卻遲緩地點了點頭,顯然,這個司機好像並摸不清楚這位先生的性子。
這位先生出手闊綽。。。他的聲音成熟穩重,應該不是那種隨便亂花錢的人,聽司機的態度就知道,這些旗袍好像是買來送人的。
且不說霓裳記整個店裡有多少香雲紗面料的旗袍,隨便一件都能抵上普通人家一個月的糧餉,全部都要了,那可是霓裳記好幾個月的銷量。
所有的香雲紗旗袍一盒一盒的塞滿了整個轎車的后座,司機付完錢後,便離開了。
季雲漫將司機送到店門口微微鞠躬:「二位慢走。」
車內,段亭泛的目光一直盯著霓裳記招牌下的季雲漫,直到她嬌小的身影從後視鏡里消失。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那麼乾淨、清澈的目光了,這些生活的環境和身邊的人,甚至讓他忘記一些事情。
季雲漫的出現就像是春風吹來了一顆種子,隱隱在他心裡種下,可他心裡深知,這顆種子不會發芽。
午時。
季學林回到家中。
剛進門就被家裡空空的牆嚇了一跳,他著急的喊道:「雲漫,雲漫————家裡是不是進賊了?我掛在這裡的那些旗袍呢?」
季雲漫從樓梯間伸出一個腦袋,對著下面喊道:「今天來了一位奇怪的先生,把家裡所有香雲紗面料的旗袍都買走了,錢在柜子里,您數數看對不對。」
季學林質疑地走到裁縫桌前,拉開了下面的抽屜,一排排整齊、嶄的大洋一覽無餘。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麼多年,霓裳記在上海的名聲雖響,但老主顧大多數都是一件兩件的買,這還是頭一次遇到那麼大手筆的客戶。
季學林匆匆上樓,推開了女兒的門:「雲漫啊~今天那個先生之前來過咱們店裡嗎?」
季雲漫搖搖頭:「聽聲音好像沒有,不過,他是開車來的,好像還有一個司機,那個人叫他三少爺,怎麼了?是錢給少了嗎?」
她有些擔心,因為之前就有些客人欺負她眼睛看不見,就故意給少個幾塊錢,也是常有的事。
「沒有,爸爸就是問問,那個什麼,一會兒飯做好了,爸再叫你啊~」
「好啊,今天做什麼好吃的?」
「給你燒你最愛吃的糖醋魚。」季學林寵溺地颳了刮女兒的鼻子,轉身走出了閣樓。
「謝謝爸爸~」
季雲漫沒見過自己的媽媽,爸爸告訴她媽媽生下她那天,失血過多就走了。
從小,季學林就告訴季雲漫,女孩子要多吃魚,吃魚的女孩子才聰明、漂亮、視力好。
可惜。。。四年前的那場高燒,帶走了季雲漫的整個『世界』,不過季雲漫也沒有因此而喪失對生活的希望,她始終相信,未來的某一天,她一定還能重見這個世界的光亮。
第2章第二章借傘
晚上8點半。
弄堂口漸漸安靜了下來,攤販漸漸收攤,這條街只有幾盞昏黃的燈掛在電線桿子上,家家戶戶做飯的香味鋪滿了整條巷子,偶爾還能聽到幾聲流浪貓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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