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调更低沉了些,“但本督公安插在江南行省的人手,算是尽数折在了你们两个废物手中。”
裴禧言悠悠说着,阴冷的目光扫过旁侧,那里是已然自觉跪在地上的兵部尚书李成。
裴禧言走近两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李成,眯了眯眼,一时之间,堂内寂静得骇人。
李成察觉到头顶若有若无的审视,下意识脖子一凉,勉强稳住身形,呼吸却微滞。
他将头再次低了低,手心冒出些微冷汗,只敢盯着自己面前那只鞋履。鞋履之上,是一件墨蓝色的华贵锦袍,袍服表面绣有一条徐徐盘旋的蟒蛇,蟒蛇阴森地盯着自己,正如悬在头顶的那道阴寒目光。
李成一颗心提在喉咙处,接着就见裴禧言竟微微蹲下身。
他咽了下唾沫,不敢抬眼与之对视,只麻木地感觉到,有张染血的锦帕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像是在逗猫一样。
裴禧言盯着李成脸上沾染的血痕,神色薄凉,似笑非笑地对两人宣告。
“本督公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把其他行省的手脚处理得干净些,不要再生类似之事,否则……”
他话音落下,正堂之内随即响起一声凄厉的痛嚎,李成立刻紧闭了闭眼,却被面前一只手死死禁锢着转向惨叫传来的方向,不得不被迫看去。
只见裴禧言身边跟随的太监,已经面无表情地拧断了一位侍从的脖子。
那侍从是跟了李家十数年的忠心属下,此刻头颅被拧成奇怪的角度,软软挂在脖子上,面上翻着白眼,不见瞳仁。
李成呆怔在原地,惊惧不已地回过神时,只见身前那道蟒袍身影已经走远,回到了太师椅上。
李成吓得在心底连连诟骂,这些阉竖果然要比寻常人更疯癫,活活一群杀人不眨眼的煞星。面上却老老实实地朝裴禧言跪拜于地,赔笑道。
“督公大人,下官保证没有下次。”
李成有意偏侧过头,余光不经意瞄向角落,想看看尚明章的反应,结果却瞧见他已经晕死了过去,于是心里又转为怒骂尚明章这老东西不争气,留下自己一个人面对裴禧言这疯狗。
李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很快就想到一个祸水东引的主意,连忙满面愤慨地斥责道。
“督公大人,说起这江南贪墨案,主要还是怪户部那位不知死活的楚尚书,要不是他把江南盐引的案子呈报上朝堂,事情也到不了如今的地步。”
裴禧言闻言冷笑一声,瞥过他那幅愚蠢模样,一眼就看透了他的目的,讽刺道。
“你和李民若是手段再利落些,也不至于让本督公费心劳神,来为兵部收拾篓子。”
李民是前任兵部尚书,也是李成的亲爹,于万泰元年末致仕。
裴禧言话虽这么说,但想到李成话中提及的那位户部尚书,还是面色不虞了几分,他眯起凌厉的凤目,话音一转。
“不过……那位身居中立的楚尚书,倒的确是有点碍眼了。”
就像此前同样身居中立的谢家一样碍眼。
念头一经划过“谢家”二字,裴禧言神色微顿,不知为何,倏而想起了一道温文尔雅的女子身影。
一想到那位身坐行椅的病弱女子,裴禧言不由忆起了最近宫中某件流传得沸沸扬扬之事,于是唇角微微上扬,眸中划过意味不明的兴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