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决有一张令人轻易恋慕的英俊面庞。古典雕塑般的眉弓与鼻梁,刻凿出深邃难言的目光。
犹如恩底弥翁对月亮的凝眸,轻轻一睐,四肢百骸都被爱意淹没。
又如神祇注视祂的创造物,全然只为掌控,只为满足本能的欲念。
来去多年,不知令多少人误解。
时闻早已惯了似的,静静望他,“怎么,要我提前向你许愿?”
“试试看。”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重的助人情结?”思及他曾经说过的话,时闻微微有些讽刺,“又想做我的主,替我做决定?”
霍决全然接受她的恶意,定定看着她,低头很轻地吻她留有冰淇淋与烟草味道的嘴唇。
“不敢。小狗讨主人开心罢了。”
时闻没有躲,像是有了一点兴趣,“我要什么都能实现?”
“理论上是。”霍决礼貌而清晰地划分出禁区,“但你应该知道我的底线。”
时闻二十岁那年的生日。
就在同一个地方,同一片夜空下,她噙着泪告诉他,自己要跟霍赟一起离开云城。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她向霍决许愿。
因为他承诺过,在她生日这一天,不论她要求什么,他都一定会答应。
所以她要他永远,永远都不许去找她。
像丢掉一条狗一样丢掉他。
……
记忆浮光掠影般涌来。时闻心里空荡荡的,不觉得他对自己有多好,也不觉得自己对他有多坏。
她还被他按着后颈,就呢喃着提出:“如果我希望你别再做多余的事呢?”
“你是不是永远都学不会说好听话?”霍决静了片刻,轻声道,“你在霍赟面前也这样?”
“那你呢,你是不是永远都学不会不要自找无趣?明明每次提起他,自己都要生气,为什么偏偏还要提?”
霍决终于离开她些许,神色晦涩不明,“大概是想让你愧疚。”
“不怎么管用。”时闻诚实道,“我反而只会对他更愧疚。”
她的目光像白蔷薇的软刺。这是她天生不可舍弃的一部分。无论是采撷还是抚摸,掌心都会扎刺。
“我不在乎。”霍决喉结轻轻浮动,放弃了继续争辩。
“反正最后在你身边的,是我。”
亚热带城市的夏夜漫漫,季风吹得难以捉摸。
短短一瞬,骤晴骤阴。夜雨急落,惊得山中鸟飞虫散,游人避也避不过。
绿荫掩映的隐蔽处,孤零零泊着一辆黑色的车。
车厢封闭、郁热、潮湿。摇摇晃晃,飘飘荡荡。犹如唯一一只可在暴风雨中渡人的舟。
血液滚烫地从心脏泵送。皮肤燃起浇不灭的火,又苦,又浓烈。令她忍不住泪意往始作俑者肩上踹一脚,色厉内荏地斥责:“……不许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