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星朝一棵挺拔的银杏树走去,打算在树下暂坐片刻。走得近了,才注意到那树下立了个画架。
他的脚步微顿,环顾四周想找寻画架的主人,但却一无所获。
可能是临时有事去了?也许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画架上还夹着一幅已经画完的黑白写,线条利落且画面干净,尚未落款。画的是旁边的街道,两侧是排列整齐的银杏树,中间街道空无一物,只有阳光照映下的斑驳树影。分明颜色只有黑与白,却能清晰看到光的迹象,画面里蕴含的生机也扑面而来。
闻星没怎么学过画画,但去画室找过卓钰彦很多次,耳濡目染地看过很多优秀画作,在心里想,面前这幅写应该能拿到很好的分数。
要是这么丢了,怪可惜的。
闻星靠着树根坐下了,肩负起替画作的主人看好这幅画的责任,即便对方并不知道,有可能也不会领情。
当然,闻星亦不准备告诉那个人,打算在人来的时候悄悄走掉,假装自己只是刚好路过。
然而,闻星安静地在树下坐了许久,久到他已经在手机上阅读完了一篇童话,收到卓钰彦问他到哪了的消息。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画架,有点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掉。
忽然的,闻星听到自己身后传来响动,那种落叶被挤压而出的可怜声响。
或许是一只猫?
闻星记得卓钰彦说过,他们学校里有很多猫。
但闻星回过头,看见的却是一个躺在草地上的男人,双眼惺忪,似乎刚睡醒,神情慵懒地边揉头,边坐起身来。昏黄的阳光萦绕在他的周身,为他罩上一层金灿灿的朦胧光晕。
凌乱的丝像刚在草地上打过滚一样卷曲,往下是深邃的眉眼,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瞳孔奇异般地泛着淡蓝色,确实像只血统高贵的猫。
困意还残留在那张脸上,于是眼睛又一次闭上,迎着阳光休憩。
闻星屏息凝神,不敢动作。
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看着阳光被截停在那人略显凌乱的头上,丝因此呈现出秋天的颜色。
脑海里闪过刚刚读完的童话,故事里的狐狸说小王子头的颜色像麦田。
闻星没有真正见过麦田,但在此刻,他奇异地明晰了童话里狐狸所描述的小王子的头到底是何种色泽。
他领略到麦子成熟的喜悦,也隐约察觉到即将被驯服的危险。
在男人睁开双眼的瞬间,闻星仓皇地转移目光,去看边上的那幅画。
只能从声音分辨出,男人正朝他的方向走来。一步。两步。……走近了。
闻星的鼻尖微动,闻到从后方飘来的混合了树叶和阳光的气味,那气味已然近在咫尺,却依旧没敢转头。
闻星有点忐忑地想:他是现我在偷看了吗?要解释吗?会误会吗?
脑子乱作一团,不复平日的聪明。
余光里,男人走到了画架前,开始收拾东西。
说不清该轻松,还是该失望,闻星的心莫名有点空,仿佛骤然吞进一整个秋天的萧索。
忽然,一张纸递到了闻星的眼前——是那幅画!
闻星困惑地抬起头,对上男人的淡笑,听见他用似乎依旧没睡醒的音调懒洋洋地说:“看你喜欢,送你了。”
“啊,送我吗?”闻星接住那幅画,又惊又喜,目光在画纸上不断游走,只觉每一处都好看。
察觉男人已经动作迅地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闻星有些慢半拍地抬起头对人道谢:“谢谢。”
已经走远的背影懒懒地抬起手,朝着后方晃了晃,意思是不用谢。
难以形容的潇洒随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