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初道:“他说话只有三分可信,先熬他些时日,再问他招还是不招。”到时候再让安逢去做这个好人。
袁若全点头退下。凌初几口吃完鸽子肉,用膳完毕后简单漱了口,便就继续处理事务。
今日他并不忙碌,可还是被一些临时的琐事耽误了回府的时辰。
凌初脸色未变地处理完,提衣起身,马早已在外套好马鞍,凌初翻身上马,轻扬马辔,动作干净利落,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有人问袁若全:“今日副使府中有事?”
袁若全看着已经消失的一人一马,摇头道:“不知。”
袁若全既是守卫军军领,也是将军府的人,平日里多是两人同归,甚至是袁若全先回府,凌初在守卫军营过夜。那人随口一问:“你今日值守?”
袁若全哪儿能说自己可能被人忘了这话,他挠挠自己的短发脑袋:“不,我在营中还有些事。”
夕阳落下,薄暮时分。
凌初驰行到半路记起袁若全,可他又觉着中途折返去找人有些怪异,他归心似箭,便还是赶回将军府。
赤黑肩袖,卷云金纹,衣角绣着金丝飞鹤,凌初脚快,一路生风,走动之间好似鹤鸟都活了过来,护卫见他装束都未整换,都面色微讶,多看几眼。
安逢方吃完饭,在桃花树下信步走着消食,他根本没料到今日凌初回来得这般早,背后护卫唤“公子”的声音传来时,他满眼惊愕,身体僵硬,假装未听见地疾步往屋里走去。
“安逢。”凌初叫住他,迅速绕步走到他面前。
“啊,义兄回来了……”安逢连忙假装惊讶一下,低下头,怕露出自己的猪头模样。
谁知凌初指尖摸上他下颌,往上一抬,又在安逢面露惊讶前松了手:“好多了,没那么肿了。”
凌初说的是嘴,安逢以为是脸。
安逢摸摸脸:“义兄昨夜照顾我,受累了。”安逢说完,却见凌初面色微愣,欲言又止。
安逢见凌初异样,心下一紧:“义兄?”
凌初抿唇,看他片刻:“嗯,不碍事的。”
安逢这时才发现凌初装束,与从前安逢见凌初穿的有些不同,衣边多了鹤鸟,似与肩边卷云呼应,凌初身姿伟岸,气势肃杀,这展翅的飞鹤倒是揉了些高雅之意,很矛盾,却又融合。
“怎了?”凌初挑眉,“喜欢这身衣裳?”
安逢回过神来:“这衣裳好看,衬义兄。”
凌初微微一笑,不说话。
安逢越看越口干舌燥似的,移开目光:“义兄今日回来好早。”他看了看天色,还未黑。
“前几日是我回来得晚,你都入寝了,今日来早些,才能不扰你。”
安逢之前都是装睡,久叫不应,他讪讪一笑:“是我思虑不周,义兄事务繁忙,还来我这里睡,岂不太难为人了,义兄以后……不用来了。”
他本来就是拿个借口套话,问些宁家和娘亲的事。如今相处尴尬,他哪能问得出口?只好将人赶走。
凌初道:“一累下来,我铺天盖地都能睡,还嫌你那小榻?”
安逢呐呐道:“可今日义兄脸色这般差。”
凌初眼也不错地看着安逢:“你昨夜醉酒,不记得了?”
安逢以为是自己醉后失态,折腾了凌初大半宿,顿时脸臊:“昨夜我是烦着义兄了?我、我也未曾料到自己酒量不佳,你们都说我从前喝酒,我以为我是能喝的。”
凌初瞳仁幽黑,轻声道:“你从前确实喝酒,可从未喝这么多,我该想到的……”想到人可能醒来就忘了,昨夜的惊人之语也只是呓语。
“这哪能怪义兄?是我贪杯。”
凌初闻言,笑意勉强,不过他不常笑,这样笑容竟也不显假:“你喝醉了也乖巧,很快就睡下了,未曾烦扰我。”
安逢放下心,又道:“那也多谢义兄照看,我听岁珠说昨夜我在湖边跑来跑去,我以后还是小酌几杯,怡情为佳。”
说多了酒也不好,安逢总想起凌初从前送他的酒,是被成端云下了药的,他心里羞恼,难以面对,这几日他心乱如麻,如今凌初猛地一出现,让他还有些埋怨起来。
他狠下心,道:“义兄……那日成端云说的话,我是真不知道,我视你为兄长,怎可能会有那样龌龊的心思!都是他信口胡言,用以离间你我,你可千万别信!”
这话听得凌初心都冷了大半,他嘴唇微动,好半晌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似的,说了个:“嗯。”
“那玉什么的,我也见都没见过,他定是知晓你在门外,胡言乱语好让我自乱阵脚。”
凌初也不信成端云什么玉如意变玉势的话,他送给安逢的玉如意是较大,可那形状和模样做成玉势,确实是不可能的。
他问:“那我送你的玉如意呢?”
安逢早已想好说辞:“不知道呀!说不定就跟玉英刀一样,我不知放哪儿了,兴许过段时日又自己回来了,成端云定是猜的。”
安逢低下头:“可是你送我的酒……那酒我可能是丢了吧……”
那酒的去处,凌初心知肚明,他也知安逢聪慧,应是猜到元宵那夜的前因后果,此时说这话是何意。
安逢不想认喝下酒后发生的事。
因着药性而亲热,被人赶走,独身离去,意外落了湖,这对十六岁的安逢来说,极其丢脸,很难接受,更何况他如今根本就对自己无意,能主动说起,都已是极为不易。
安逢不想说开说明白,想把所有都否决掉。
凌初沉默一会:“我也未见你喝过那酒,你说的有理。”
安逢紧绷的脸色松了些,他想起自己的梦,被凌初狠狠推开的画面让他心里一痛,眼眶骤然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