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闻言刚想反驳,就听见秋言大声笑道:“既然秋露山庄来的小公子有如此雅兴,我萍雨楼自然是求之不得,那就有劳小公子了?”台上的执语向伏衍施了一礼投来感激的目光。伏衍拱手还礼而后看向灼华道:“在作诗之前,我先来说一说灼华姐姐那诗吧!不知道先生是否教过你一句话,叫做‘有境格自高’!诗词创作重意境,若是一诗词立意不对,境界低了,即便运用再华丽的辞藻,再完美的格律与对仗也改变不了其本质。你这诗通篇辞藻堆砌,立意偏颇,价值取向粗鄙,动机不纯;你的心根本不在诗上,在我看来你的诗一文不值,不过是费尽心机博人眼球的把戏罢了!”
灼华闻言如五雷轰顶,被揭穿了真面目,计划败露她都可以接受,因为她还没有真正失去赖以生存的根本;可是伏衍的这几句话当真是杀人诛心,把她被人追捧的诗词,她引以为傲的诗词贬低的一文不值。其实这并非完全是灼华的问题,至少在诗词一道是如此;在这烟花之地,仿若囚笼,又如何知道这世界的精彩,如何见得到人生百态;而且她能接触到的学习到的,也不过是一些耳熟能详的,或者于烟花之地被追捧的诗词罢了,其境界格调又能高到哪里去呢。至于被追捧,也不过是那些倾慕者给她制造的假象罢了。当然也不能全盘否定,她或许真的作出过一些还算不错的诗句;但伏衍不知道,也不想去探究,他只知道就这一而言,那就是垃圾!污染人耳朵和心灵的垃圾!
灼华勉强缓过心神,已经是怒不可遏,完全不计后果,冷声道:“不知道这位小公子的才学究竟如何,竟敢在此大放厥词,若是不能作出你所谓的有境界的诗词,小女子即便是自知身单力薄也要跟你讨个说法,要个公道!”伏衍满不在乎地微微一笑,思索片刻后,朗声道:“萍雨楼观诸花夺魁有感以祭英烈祠——皓月凌空万世一,英杰百战除凋敝。何惜此去捐头颅,得许青天还荒圻。千载忠魂今尚在!珍馐美酒不足惜。举杯不忘旧国难,盛世繁华心不移!”
伏衍这边话音刚落,执语便是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看着眼前的诗良久才起身展示给伏衍,美眸中异彩连连,道:“这位公子还请查验一番,执语可有错漏之处?”伏衍定睛仔细看了一遍,轻叹道:“汉语、汉字博大精深,同音字不知凡几,如若不能体会作者心意,一字之差便是谬之千里;执语姐姐大才,并无半分差错!”
闻言四周掌声雷动,不仅因为执语的字,也为伏衍的诗。灼华在初听伏衍的诗之时便已面色渐颓,自知想要翻盘,希望已经微乎其微,眸光森冷地望着伏衍。执语则是嘴角露出笑意,而后赶忙道:“小公子过奖了,执语不敢当;见小公子对诗词书画都颇有见地,不知在书法一道可有涉猎?执语斗胆想请您对我的字品评一番。”
伏衍笑道:“确实有所涉猎,不过若是我说的有不对的地方还请见谅。”执语来到高台边,将字展现在伏衍面前,而后微笑颔。伏衍也不扭捏,细细品味一笔一画之间的玄妙;少顷便开口道:“若是我没有看错执语姐姐的书法之中尽是米芾的神韵,八面出锋,肆意洒脱,放荡不羁。”四周自是有专研书法一道的人,也都是轻声谈论:“确有米字神韵,但是又不尽相同。”“兄台说的有道理,我也有这种感觉,有很多地方相较米字多有收敛,明显是刻意为之,只是没有看懂为何如此。”“这位公子所言我不太赞同,执语姑娘虽然在书法一道颇有建树;但笔力较于男子终究还是差了一些,未必就是有意为之。”
对于这些议论执语、伏衍两人并未在意;执语仍旧看着伏衍笑而不语,伏衍又端详片刻,笑道:“执语姐姐当真是个妙人,没想到竟然还能如此。”此言一出,周围众人皆是露出疑惑之色,暗道难不成其中别有洞天。
伏衍接着道:“以米字为根,表现出先烈英杰于战场之上的奋勇狂傲,舍我其谁;再辅以颜体的丰腴雄浑,大气磅礴彰显庄重肃穆。妙哉!妙哉!佳作天成,妙手偶得!执语姐姐不愧才女之名!”众人闻言亦是惊叹不已,无不为执语的才华折服。秋言见气氛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赶忙示意小斯。锣鼓齐鸣,一番插曲过后终是回归正轨,新一轮的夺魁赠礼比拼开始。
刚刚因为慕蓝钦的五百金使得灼华已经遥遥领先,但是经此一番,有不少本来不是执语的支持者也略尽绵薄之力,执语追赶的势头正猛,眼看着就要将灼华过;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倭国使团木村熊二为灼华姑娘赠礼,价值五百一十金!”而后伏衍另一侧雅室围栏处出现了一个身着河服身材臃肿的中年人,正一脸猥琐地看着灼华。灼华本该欣喜,成为魁几乎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可看见这木村熊二后,内心充满厌恶,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强忍住内心的不悦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百里如一则是怒道:“这群恶心人的家伙又出来搞事情,看来上一次出手还是轻了;别让我逮到机会,否则定要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打到他们生活不能自理为止!”伏衍闻言却是不在意道:“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他们若是不出来生事,我们还真不好做些什么;既然他们想让灼华夺得魁,好去做那个入幕之宾,我们偏不让他们如愿便是。”
百里如一神色凝重,叹气道:“如何阻止,若是慕蓝钦那家伙不搞出这么一出,我们还有些胜算;可截止到到现在给灼华的赠礼价值已经达到九千六百金了,即便静姝的人气是四人当中最高的也不可能过九千六百金,反正我是没那么多钱!”
伏衍无奈摇摇头,揶揄道:“压根也没指望你,就你那点小金库还不够看!”言罢从怀里取出一沓银票,在百里如一眼前晃了晃。百里如一见状一把抢了过去,而后一一检查面值,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十几张银票最小的有两张一百两的,剩下的都是一千两和三千两的;加起来足有三万多两,换成黄金那就是三千多两!百里如一瞪着一双灯笼大的眼睛,诧异道:“你小子家里干什么的,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伏衍不屑道:“这就把你吓到了?都是小钱,至于么?若不是有些东西路上带着不方便,出来的又有些着急,我也不会就带着这么点钱出来啊!我爹说了穷家富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要把钱准备好。只可惜这一路上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正好此番给那些倭国人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财大气粗;而且这钱有一半都是用来修缮英烈祠,也不算挥霍浪费。”
百里如一看着眼前的银票两眼放光,笑道:“那个。。。。。。表弟,你爹还缺儿子么?”伏衍见状暗笑道:“没想到看着沉稳大气的百里如一还有这样一面,不过也没什么,毕竟也没比他大多少。”而后打趣道:“我倒是不介意,想来我爹应该也不差多你一个儿子;回头我问问姑姑和姑父,看看他们愿意不!”
百里如一闻言赶忙正色道:“我就是开个玩笑么,怎么还当真了呢?”伏衍一把夺回银票,而后拿出两张面值三千两的递给百里如一,笑道:“别说我这个表弟不仗义,这回好好让你在静姝姐姐面前出一回风头!”百里如一接过银票,立马换上一个谄媚的笑容,道:“一辈子的好兄弟,够意思!”伏衍暗自觉得好笑:“这么点小钱就一辈子的好兄弟了,做你的好兄弟门槛太低了!”
小斯的唱名结束,最终二人获得的赠礼价值定格在八千二百金和九千六百金;在木村熊二出手后,其他人自觉无望做那个入幕之宾,自然也就无人再出手。此番同台献艺虽然看似是灼华胜了,而且有很大希望拿下魁;但是若不能如愿,此事过后她的声名必然急转直下,恐怕她在桃花阁的地位都将不保。
灼华虽胜,但却没有在高台上久留,对众人施礼感谢了几句便转身离开。执语则是不甚在意,给众人施礼表示感谢过后再次看向伏衍,道:“此番还要感谢小公子还执语一个公道,执语无以为报,想来一些俗物也入不得公子法眼,我便将刚刚抄录的那诗赠送个公子吧;虽然以公子在书法上的造诣未必看得上,但还望公子莫要嫌弃。一会儿若有空闲,还望不吝指教一二。”
伏衍闻言笑道:“执语姐姐过谦了,在下有幸见过申不易大儒的书法作品;你这幅字与之相比亦是不遑多让,在下求之不得。至于执语姐姐说的指教,在下愧不敢当;但是能与执语姐姐切磋一番倒也算是不枉此行。”执语闻言笑逐颜开,再次施礼道:“那执语就恭候小公子大驾光临了。”而后转身走下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