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婵愣住,反应过来江悬在诈她,又悔又怕,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公子……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都是皇上逼我的,对不起公子……”她哭得伤心欲绝,比起面对责罚的恐惧,更多是自责和愧疚。江悬静静看着她,许久,悄然移开目光,眼底浮现一抹不忍,然而终是没说什么。
玉婵仍在哭泣,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江悬做出的决定有多么无法改变,七年主仆一场,说不悔恨是假的,可是从一开始、从萧承邺将她唯一相依为命的姐姐接入宫中软禁起来开始,她便别无选择,只能听萧承邺的话。好在萧承邺并不让她做许多事,让她时常有自己只是江悬身边一个普通丫鬟的错觉。本以为萧承邺已死,姐姐随其他宫女一起被新帝恩准出宫,她便能从此安心留在江悬身边,当过去的一切都不曾发生,可江悬竟敏锐至此,将她最后的希望也打碎了。
江悬道:“起来吧。不要哭了。”
玉婵抬起头,自知今日一别将是永别,泪水湿了满脸,哽咽道:“公子……以后要多保重。记得按时喝药,听张太医的话,千万保重……”
江悬垂眸看她,最后一次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你也是,多保重。”
玉婵是怎样离开的,谢烬又是何时进来的,江悬都不曾注意。
过去的七年好像一场梦,那座四方金笼中的一切,无论人还是事,都已渐渐离他远去,徒留给他一副病体,还有一颗落寞的、盛满了风霜雨雪的心。
谢烬站在他面前,拥抱住他,让他倚靠在自己身上。
江悬闭上眼睛,轻声问:“我是不是太冷漠苛刻了?”
谢烬摇摇头:“她对这一天,应当也早有准备。何况现在这样,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谢谢你安慰我。”
“我真心这样想,阿雪。”
“岐川……”江悬抬起头,嘴上说着不在意,还是悄悄红了眼眶,“我只有你了。”
在皇宫的七年,仅有的两个真心对他好的人,一个为救他而死,一个不得已背叛他、被他亲手从自己身边推走,倘若如今谢烬不在,他将会是真正的形单影只、茕茕孑立。
“我只有你了。”江悬又喃喃一遍。
谢烬喉咙一紧,低声道:“你还有我。”
江悬闭上眼睛,靠回谢烬怀里,无声地落下眼泪。谢烬没有问他为什么哭,只是这样静静陪着他,轻轻拍抚他的后背。天色渐暗,房里也暗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江悬轻声问:“你为何,不戴那条抹额了?那日你戴很好看。”
一片静谧昏暗中,谢烬低声开口,声音听起来好像太阳晒过的砂砾,低沉中带着微微沙哑:“那日我只是拿出来试一试。原本我想……留着成婚时戴的。”
“成婚……你真的要娶我么?”
“我何时与你开过玩笑?”
“可是……”
“没有可是,阿雪。”
江悬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担心你被人非议。”
谢烬语气变得严肃,正色道:“我是武将,能评判我的只有战场上的胜败,流言蜚语于我而言不值一提。更何况在我心里,任何丰功伟绩都比不上与你相守到老,阿雪,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要你。”
江悬很轻地笑了:“这话让裴一鸣听见,又要说我魅惑他家将军了。”
谢烬哼了声,语气缓和了些:“他就是喜欢胡说八道,你莫要跟他一般见识。”
“罢了……他们说便让他们说吧。再不好听的话我也听过了。”江悬叹了口气,仿佛认命了一般,“我这辈子算是被你赖上了。记得备好聘礼,少了我不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