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闪电的亮光一闪而过,她看见了南舟,看见了南舟藏在铁门后面冰冷的眼神。
她抓紧宋惊春后背衣料,小声说:“宋惊春,你抱着我,别松手。”
宋惊春没有回抱她,而是说:“小诗,刚才是我冲动了,这里不方便,万一被你家人看见……”
“爱我你怕吗?”陈诗突然抬高嗓音,“如果你爱我,那么你就不会害怕。”
这话可能不是讲给宋惊春听的,因为惊魂未定的陈诗对着那扇铁门流泪了。
“我不怕,小诗,我一点都不怕。”
宋惊春没有再瞻前顾后,陈诗都不怕,她怕什么,她坚定地把陈诗禁锢怀里,用动作表明她的心意。
这个拥抱持续有多久,南舟眼里的冰冷便存在有多久。
陈诗真的信了,南舟不爱她,一点都不爱她,如果爱,怎么会无动于衷,如果爱,怎么会允许她和另一个人紧紧抱在一起。
既然南舟不爱她,那么她便去爱别人就是了。
要是爱能快速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就好了。
陈诗眼睛哭花了,心伤透了,她是一个不被爱的可怜人,同时也是一个还想要好好活下去的普通人,她才十八,未来还有好长的路得走,不能折在这,她脱离宋惊春的怀抱,低头想了很久,就在宋惊春准备带她回家时,她猛然抬头说:“宋惊春,你想亲我吗?”
宋惊春愣了,“小诗,你……”
几乎瞬时,那扇铁门完全被推开了,南舟眼中伪装的冰冷不见了,她焦急地迈过那道门槛,迈过她守护很久的道德底线,她手里掐着一把紧张的汗,感觉占有欲随时就要爆棚把陈诗从宋惊春那里抢过来了。
可惜陈诗为她流了太多眼泪,已经睁不开眼睛了,看不见她卸下伪装的样子了。
南舟犹豫间隙。
陈诗双手搭上宋惊春双肩,踮起脚尖,郑重其事地将她所剩无几的对生活对未来的希望托付出去,把眼一闭,吻住了宋惊春的嘴唇。
南舟登时身形一晃,瞪大眼睛,眼里差点滚出来眼泪,她倚着栏杆支撑住虚脱的身体,傻了一样,手指一遍遍往坚硬的凹凸不平的铁栏杆里深嵌,不可置信地看着嘴唇贴着嘴唇的她们。
她张不开嘴,伸不出手,迈不动步,真正如同一个透明人,站在那个曾经眼里只有她的陈诗面前,想起陈诗羞涩的脸庞和真挚的话语,想起那场醉酒和无声的告白,想起落笔那一行行情诗,想起无数次克制着没有去拥抱没有去亲吻,想起——她早就爱上陈诗了。
她开始控诉自己的懦弱和胆小,可是哪怕时光倒流无数次,她依然不会选择陈诗。
她放不下身上的担子,也给不了陈诗如此青涩如此耳根通红如此呼吸急促的初吻。
她多想变成一颗小水滴,云端坠落,汇入深海,把自己永远藏起来,这样就不用这么残忍地看着自己不敢爱的人去爱别人,不用看着她们从试探着浅尝辄止到停不下来的深吻。
暴雨来得及,去得也急。
天黑的时候,能在天上看见彩虹吗?
专注地亲吻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就能从此专注地爱上这个人吗?
踮起的脚尖回归地面,搭在宋惊春肩上的手缓缓垂落,陈诗不想吻了,便不吻了。
她木讷地看着看不清的远方,想不起亲吻时的心情了,是开心还是难过,大概是麻木多一点吧,但她能想起刚才她没有做到绝对专注,当宋惊春把舌尖探入她嘴里的时候,脑子突然炸开了,她羞愧得耳根红了,觉得自己背叛了南舟,背叛了那么深爱南舟的自己,她怎么能这么坏,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想把那么好的南舟放下了,于是她睁开眼睛,看向了南舟。
看见了一个她从未看过的南舟。
南舟倚着栏杆的身体往后一仰,长发垂坠着在风里飘来飘去,像是随时会从高楼坠落一样,对着天空笑了又笑,她看起来很放松很无所谓,眼眶通红,却没有眼泪流出来。
陈诗没有等到南舟为她流眼泪。
陈诗不知道,就在她闭眼那一秒,南舟隐忍的眼泪倒流出来,湿了额角,湿成一场今生今世都停不下来的暴雨。
南舟走了,带走一场暴雨,留给陈诗一片晴天。
南舟走入暴雨中的沼泽地,那里没有人烟,只有等待猎物送死的豺狼虎豹,她面色平静,其实她已经疯了,直勾勾地朝那些要人命的家伙走去。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她嫉妒得发疯,嫉妒得想死。
但她不会承认的。
她擦去脸上的泪,把被铁栏杆划伤流出鲜血的手指攥紧藏在掌心,把醋意、嫉妒、愤怒、崩溃,杀死在豺狼虎豹凶狠的爪牙里,留下麻木的躯壳,继续苟活人间,骗自己说:“我只是她的姑姑。”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面如枯槁般坐在地上,撕碎面前百页情诗。
指尖在抖,眼泪在流。
脑海里全是陈诗和宋惊春接吻时的画面,越想越崩溃,她望着房间里那把木椅发呆很久,随后埋下无助的脸庞,往墙角缩了又缩,抱着双腿无声哭了。
她肆无忌惮地哭,因为她知道,她等不来陈诗了。
今晚——宋惊春留宿了,睡在陈诗房里。
陈诗宁愿睡地板,也不愿跟宋惊春同睡一张床。
抱过了,亲过了,她们算是名副其实的情侣了,但她还是说不出缘由地别扭着什么。
宋惊春看着躺在地板的陈诗,心里没有半点亲密过后的喜悦,反而酸酸的,“地上凉,上床睡吧,我们一人睡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