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洲望著面前的三人許久,訥訥地開口:「……我不記得了。」
他看見女人的臉上露出了錯愕又悲傷的表情,她眼中遲遲未落下的淚水浸濕了眼尾的細紋,從蒼白的臉頰滑落,在床單上洇出一小片濕潤的痕跡。
「對不起。」池洲無措地道歉。
女人抹著眼淚,哽咽著安慰他:「沒關係……沒關係,醒了……就好。」
池洲突然很想抬頭,他知道向諺在看自己,但他最終沒有這麼做。
*
先前來過病房的醫生去又復返,瞥了一眼病床上的池洲,叫走了站在窗邊嘆氣的男人,在先前向諺站立的角落裡交談。
「是車禍時頭部受到重擊造成的暫時性失憶,休養一段時間會慢慢恢復,不用太擔心,但我建議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男人皺著眉頭,「那向諺……」
池洲看見那個應該是自己妹妹的女孩拽住了男人的袖子,「爸爸!」
男人緊張地回頭看了一眼,又壓低了聲音,坐在病床旁的女人小聲啜泣著,池洲聽不太清。
僅有的線索亂成一團,猶如一團糾纏的毛線。
池洲怔怔地望著天花板,數著玻璃瓶里緩慢滴落的透明液體,試圖將出現在大腦里的面孔串聯起來,角落裡的向諺又俯下身來。
微涼的手蓋在池洲的眼睛上,耳邊的聲音漸漸散去,他又變得昏沉。
第2章橘子
池洲在醫院躺了一個星期,儘管除了額頭左側那一道縫了六針的傷口之外,他的身上沒有其他明顯的外傷。
但醒來後聽說自己出車禍後昏迷了將近四天,又喪失了近乎全部的記憶,池洲還是聽從醫生的建議繼續住院觀察。
住院的生活枯燥無味,來陪護的父母言辭躲閃,不願意告訴池洲更多關於車禍的細節,也不詢問他記起什麼,只勸說他安心養傷。
池洲並不在意,每天趁著父母在門外接電話的間隙偷偷摸摸和向諺聊天,問一些兩個人過去戀愛的事情。
車禍的後遺症減輕之後,他慢慢恢復了一點記憶,認得來探望他的父母和妹妹,卻始終記不起任何與向諺有關的事情。
在向諺的描述里,他們交往了八年,是相當親密的戀人,他不應該什麼都沒有想起。
池洲環視病房,視線掃過推門而入的醫生,落在了病房的角落裡。
有其他人在時,向諺總是站在同一個角落裡,安靜地望著他。
但今天向諺沒有出現。
池洲朝空蕩蕩的角落看了許多幾次,次數多到來查房的醫生都忍不住問他:「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池洲搖了搖頭,按了下眉心,「有時候會突然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