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除夕夜。
去年的除夕夜,楚云卿还在乾安殿的东暖阁里养伤。
今年的除夕夜,伊人已不知所向。
萧明煜按例宴请各位王公贵族及其夫人。
晋王和襄王去了封地。
萧明烜也成了亲,带着世子妃来赴宴。
宁王和宁王妃、元墨轩带着乔师南,还有几位公主和她们的驸马。
以及后宫诸妃嫔。
萧明煜坐在位,率先举杯,说了几句贺词,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过了年才二十四岁的他,头在过去的四个月里,全都白了。
从皇后幽禁凤仪宫后,萧明煜再也没有提起过贤妃或者她的名字。
仿佛真的就这样过去了。
可是满头的白,让所有人看在眼里,心里都极不是滋味。
所有人都在努力凑着趣,吉祥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撒,说着或冷或可乐的笑话。
说着说着,萧明煜就开始走神,他端着酒,目光落在右下位第一个位置。
那里空着。
以往,那里应该是贤妃的位置。
他仰饮下满杯的酒,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萧明煜摇摇晃晃站起身,向太后娘娘告了罪,努力站直身子,慢慢走了出去。
多禄赶紧跟了上去。
宫里张灯结彩,到处都挂着彩绸、红花,宫灯照的整个皇宫亮如白昼。
萧明煜顺着宫巷慢慢走着,走过他那次逮住逃走的楚云卿跪拜的地方,走到长安宫宫门前。
他这才现,卿卿在宫里时,真的很少去别的地方,最多就是在她自己宫殿后院练习剑法。
从二月底到九月初,卿卿在后宫生活了六个月。
被太后拘在永寿宫一个月,小月子待在长安宫里将近两个月,被他冷落了两个月,在冷宫住了大半个月。
六个月,她有五个多月的时间都在受冷落、被软禁和失子之痛里度过。
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努力给了她最好的。现在才现,她所有的委屈和不幸,都是他给她带来的。
长安宫与往常一样,主子虽然不在,宫女太监却一个不少。
卓立红着眼,看得出来刚刚哭过,微躬着身子迎了皇上进门。
萧明煜走进殿门,仿佛看到楚云卿微微笑着,朝他走过来,福身下拜,“臣妾给皇上请安。”
萧明煜欠身去扶,手里却扶了个空。
内殿里燃着烛,榻上的铺设与以往无异。
只是,榻上冷冰冰的,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温香暖玉。
他走到榻前,慢慢跪下,将脸埋在榻上,压抑的、低低地哭了出来,“卿卿,对不起,是我错了!对不起……”
太后娘娘扶着初云的手,默默站在长安宫院子里,听着殿内传来的痛不欲生的哭声,如同一匹受伤的狼,在深夜的旷野里出悲凉的嗥叫,惨伤里带着极致的哀痛……
初云泪流满面,轻声道:“娘娘?”
要不要进去劝劝皇上?
太后捏着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水,长叹一声道:“让他哭吧,哭出来,或许就好了。这样天天闷在心里,是会闷出病来的。”
她慢慢转身,扶着初云的手往外走。
她不会去劝皇帝。
因为她知道,那个女子,从来都是一只翱翔天际的鹰。
这方寸宫墙,从来都挡不住那个女子向往自由的心。
以往她愿意留在宫里,是因为爱着皇位上坐着的那个人。
不爱了,自会毫不留恋的离开。
就是这么洒脱。
也无情!
却是生活在后宫的太后,曾经最想要的生活……
以后啊,那一眼望不到头、令人讨厌的日子,就让他们这些安于现状的人,彼此折磨着,就这么过下去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