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从乾清宫出来,回手推严了门,里头的人今晚不走了,通明的灯火眨眼就熄了。
谢总督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姚德洪自然对他恭敬有加,殷勤地相送,满口客套话。
只是说着话却走着神,仔细一瞧,脸色也不太好看。
看这模样便知他遇上头疼事了,谢慈问:“姚总管是在愁如何跟丞相交代吗?”
他说话向来不绕圈子,在人人打太极的朝堂,可谓语不惊人死不休。
姚德洪身子一僵,刚被小棠吓唬了一番还没缓过来,谢慈这会儿又来揭他的底,今日当真是早起没看黄历。
“总督这说的什么话,奴才怎么听不懂呐,我一个宦官,怎么还跟丞相大人扯上关系了。”
谢慈笑得不遮不掩,道:“立后之事柴大人一奏再奏,呈上去的选秀名册里,头一页写的就是丞相千金,为了把女儿送进宫,丞相大人可是煞费苦心,该打点的一个不落,你这大内总管,收了丞相多少好处,需要我帮你算算吗?”
姚德洪脑袋嗡的一声,眼前黑了一片,谢总督顶重要的一项差事,就是帮皇上调查朝臣动向,从前查的都是前朝旧臣,而今怎么还查到他这个内臣头上了?他是收了丞相不少的好处,可他也只是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绝无戕害圣上之心啊……
见他一张脸吓得没了血色,谢慈笑得更起兴了,拍拍他肩膀,“姚总管别紧张,皇上日理万机,没精力管你们这些后宫的盘算,我是看在咱们关系不错的份上,好心提醒你……”谢慈凑近姚德洪,“丞相这棵树靠不住了,姚总管还是趁早换一个地方乘凉。”
“什,什么意思?”姚德洪到底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前后侍奉两位皇帝,对朝中的利害关系门清,他快思考着,反驳道:“不会的,再怎么说,丞相大人曾是皇上的老师,即便要给朝堂换血,皇上念着恩情也不会动他的。”
谢慈挑挑眉毛,“我话点到为止,听是不听姚总管自己判断。”
说完他便走了,不顾姚德洪那一脸的惊慌。
迈出去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又退了回来,对姚德洪道:“我再多说一句,里面那位,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姚总管为了帮丞相千金铺路,撺掇奴才们散播流言,诋毁他名声,这事儿他心里一清二楚,眼下是没工夫理会,等过几日闲了,不会就这么轻易过去,且等着吧。”
谢慈离开后,姚德洪一个人站在夜风里打哆嗦,只觉得那块羊脂玉佩拿着扎手。
乾清宫内,烛台一熄人反倒没了睡意,小棠耳朵竖着,方才谢慈怎么跟姚德洪说的,他听得清清楚楚。
笑容里尽是无奈,他道:“何必叫谢总督这样吓唬他,说得我像个吃人的妖怪。”
“你不是么?”段景忱反问他,“从前的厉害手段哪去了?怎么现在随便一个奴才都能欺辱你了。”
“怎么,皇上心疼我啊?”
段景忱平躺在床上,双目一阖,不理会他。
小棠收敛起笑意,认真道:“教训奴才简单,罢黜官员也容易,可悠悠众口,要堵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一日霸着皇上的后宫,朝中官员们就一日不会罢休,皇上若真想让我过安生日子,该纳妃时纳妃,该立后时立后。”
他稍顿语气。翻了个身,垫着手臂趴在段景忱怀中,轻轻抚摸他的脸,夜色中留恋地看着他的眉眼。
“我不需要你只守着我一个人。”
段景忱深呼吸,胸膛上下起伏,片刻环住他的腰身,将他放回了方才的位置。
而后翻转身子,背对他躺着,沉默不言,似乎睡了。
小棠挪着身体凑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理我,忱哥哥。”
天光初启时,6鸣带着人到了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