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梁铮并不想为二人再添不快。
为了避开可能的冲突,用过晚膳后,他就钻入东厢房,埋头练字。
待梁铮再抬起头时,周遭已尽数漆黑。
屋内的烛光晒着白的窗纸,将茫茫的夜隐匿其后。
东厢房外静得落针可闻。
将军府内的众人,除了他,应当都已歇下。
梁铮又低头,目光扫过书案,去看一张又一张凌乱的宣纸。
字迹已不再歪歪扭扭,看来用心就会有回报。
望着落于纸面的卿字,熟悉的温热感灼上梁铮的心头。
平静的心慢慢又变得躁郁。
不知为何而沸腾。
他只能强行让自己不要去想。
大抵是因为坐得太久,梁铮小臂酸胀,肩颈也硬。
他靠上椅背,将脖颈向后仰,眉峰之间淌过显而易见的疲惫。
梁铮本打算歇一会儿,就收拾就寝。
可窗纸面上倏尔透出一道细影。
沾着如豆的烛光。
梁铮耳尖微动,捉到屋外那几不可闻的轻响。
有谁正在接近。
梁铮心神一凝,没由来地感到慌张。
他隐约猜到来人是谁,鬼使神差似地闭合双眼,佯装睡着。
“吱呀”
提灯之人推门而入。
是李含章。
她动作迟缓,粉绒褙子随意罩在身上,半遮住纱裙似的寝衣。
“驸”
才出一字,李含章就熄了音。
因为她朦胧地瞧见,梁铮正靠在椅上、双眸紧闭。
听上去呼吸很平稳。
像是睡着了。
站在屋内的李含章云鬓纷乱、睡眼惺忪。
明日要归宁,她这日就寝很早,岂料睡前饮水太多、半夜惊起,又不忍叫醒梦中的元青,便自己点上一盏烛灯,出门登东。
解了急意,李含章原路返回,向东厢房偶然一瞥,却见内里燃灯未歇。
推门而入时,她甚至没有多想。
此刻,站在屋里,就着烛火烤人的灼光,李含章慢慢醒回神来。
东厢房内窄小阴冷,仅是置身其中,就令人陡生寒意。
她将手中的提灯挂到门旁,拢紧褙子,慢慢走到梁铮落座的书案前。
这回的动作轻手轻脚。
不像方才没睡醒时那样拖沓。
宣纸堆在木案,字迹端正,可见良苦用心。
纸上所写,全是她的小字。
李含章低下头,轻轻吸了吸鼻子。
既是冷,又是愧疚。
知会晚了、耽搁梁铮的安排,她心下也不好受。
可她历来骄傲,始终不肯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