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别说,这玉,尸体握得特别紧,关节的白骨都有些露出来了,在水里泡了这么久居然未滑落,简直是个奇迹了。”
江迢迢一脸认真地说着,也不顾旁人听着是否不适,自顾自地取出随身携带的本子,写着验尸格目。
她沉思了好一会,又说:“我总觉得那尸体,看着有几分眼熟,哎,要不是实在泡得面目全非,我肯定能一眼认出来。”
对于她这话,莫铄月持怀疑的态度,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凑近了些,看着她写的内容。
男,年龄约二十至二十五岁之间,全身泛白浮肿,轻微腐烂,双眼充血,腹部肿胀,无明显外伤,指甲内携有少许泥沙。
死因,溺亡。
死亡时间,约三天前。
“死者,是溺毙?”莫铄月问。
“目前暂时是这个结论,若要知道更细的,还得进一步剖尸才行。可惜今日出门没带工具,不然,当场就能知道真正的死因。”江迢迢说得一脸惋惜。
莫铄月嘴角微微抽搐,环顾四周,不过才过晌午,一些闻风而来的人,渐渐围拢在周边,原本行人稀稀两两的曲江边,这会颇有人头攒动之势。
本想提醒江迢迢几句,但转念一想,反正她也没带上工具,还是算了,这个神经比筷子还粗的人,怎么会懂得要理会别人是何观感。
左右这个案子是京兆府负责,与她无关。莫铄月脱下手套收好,寻了个理由,说:“出来久了,小远怕是要寻我,我得回去了。”
“你要回王府?那敢情好啊。”江迢迢立即眼睛一亮,拉着她走到稍远的亭子下,道:“你好像是坐王府的马车出来的吧?不如顺道送我去京兆府?”
莫铄月看出她的意图,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断然拒绝:“不顺路。”
“别呀,”江迢迢急忙跟上,“你破了贾世祥的案子之后,众所周知,你可是恭靖王身边的大红人啊。还是得圣上召见的人啊!你送我到京兆府,我爹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也就默许我验尸了不是?再说了,我也不完全为了我自己呀,验出什么结果,我绝对第一时间告诉你!”
“没兴。”
“铄月,铄月妹妹,铄月姐姐,我的大美人儿,我慈悲又善良的美人儿啊……你就帮帮我吧……”
江迢迢说着说着,挤出了两行清泪,没一会竟是泪流满面,“你就忍心看我茶不思饭不想,日日夜夜求而不得,备受煎熬吗?”
莫铄月听得头皮阵阵麻,她一向最是见不到孩子号啕大哭的样子,以前只是见不得小远哭,现在居然又多了一人,真不知自己是造了什么孽啊,这一世全是来受罪的吧。
她咬咬牙,好不容易从齿缝挤出几字:“只此一次。”
“好!”江迢迢转眼笑容满面,这脸变得比翻书不知快了多少倍。
——
斜阳向晚,莫铄月终于得以脱身返程。街头的人潮依旧,来往的男或女,在往来的空气里留下各式各样的气味,胭脂水粉、药草香料,氤在暮色里惹人遐想。
一排灯火在身后的街道上渐次亮起,璀璨如星河。
这是帝都在进入宵禁约束之前,最为繁盛的时刻。夜生活便从这些闪烁的光线里拉开序幕。
一直匀而行的马车忽然一顿,停了下来。
外面车夫轻叩车壁,“莫姑娘,王爷在月福楼,您是否要……”
莫铄月掀起车帘向外看了一看,李蕴旼自二楼延伸出来的廊室往下看,看到她抬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朝她微勾食指,示意她上楼。
莫铄月微微撇嘴,本欲不想理会径自回府,但耳边听着轻歌雅乐,不由得心生向往。
相处久了,莫铄月越来越现,李蕴旼尽管表面看着冷冰冰,实际上是个极宽厚的上司。
除了一些必要,一定要她亲自解决之事,必须做到随传随到。其他的,她就算偶尔不理会,他也从来不会计较。
重要的是,她终于可以按月按时领俸禄!尽管数额不算多,至多也只够她和小远在这寸土寸金的京都里,买些小零嘴和小物件,但是,这可是她心心念念了好久的事啊。
如今终于得以实现,心里自然更是念着他的好。偶尔若是偷懒,对他的诉求不加理会,自己竟是会情不自禁地小小愧疚一番。
想到此,莫铄月只能下车。正好,她还能趁着这时候,好好看看这京都人人道好的第一酒肆——月福楼,到底是何种光景。……
想到此,莫铄月只能下车。正好,她还能趁着这时候,好好看看这京都人人道好的第一酒肆——月福楼,到底是何种光景。
眼尖的跑堂早就留意到她,直接领着莫铄月来到二楼最大的,带着廊室的雅间,也就是李蕴旼所在之处。
莫铄月进去时,正好看到李蕴旼操着一口流利的回纥话,在和一个回纥人扯着,聊得正欢脱。
除了这两人,雅间内还有大皇子李槟,和几个她没见过的年轻男子,都是一副普通贵家公子的打扮,想来也是不想让人认出他们的身份。
莫铄月心下好奇,在脑海中思索着,今日是否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大家要齐聚一堂。才想起,一月前,回纥使臣携礼进京朝贺。
“小莫也来了。”李槟温和笑着,缓步向她走来,“近来宫中宴请回纥使臣,我一直都没法抽身找你聊表歉意。此前你入宫一事,我心中一直过意不去。”
自从破了贾世祥的案子,她在京中一举成名,名噪四方。毕竟死者是皇商,这件事自然而然地也就传到了皇上耳朵里。
这本来也没什么,毕竟在漓水县时,她就一直担着“探案奇才”之名,可就在半月前,皇上突然下诏,召她入宫觐见。
而在皇上面前提起她的,就是李槟。
她朝见那一日,并非私下觐见,而是当着满朝的文武百官。好巧不巧的是,那日李蕴旼因公困于临县,无法上朝。
树大招风之理,莫铄月怎会不懂。李槟或许是好意,也或许只是一时兴起无意中提及,却被有心人大做文章。
不过在这偌大的帝都,她一个正经职衔都没有的平民女子,自是不足为惧,那些人惧怕的,想要对付的,是她上头之人,恭靖王,李蕴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