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瑞安感觉不出他身上衣物的价值有多昂贵,只知道每一件都能恰到好处地淋漓尽致展现出祁扬身高体长的优势,和他身上经年使用的同一款香水,哪怕是不严肃地笑骂几句或是随意地往吧台上一靠都显得光彩照人。
“但是结婚后,你就越来越少和你原来的朋友同学出去聚餐了,只去公司的应酬聚会。”陆瑞安顿了顿,“可能是因为我太沉闷、没办法融入你的社交圈子,所以我想尽可能降低这带给你的影响,但也还是让你……”
“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们结婚后,总是在我面前挑拨,明里暗里说你不好,又说你不合群,他们不好招待你。可分明在我们结婚之前,每次聚餐我拉你来的时候,他们都一口一个“瑞安哥”和你关系很好的,你也都好脾气地笑着和他们聊天说话,我以为你会喜欢。”祁扬做梦也没想到陆瑞安会是这个想法,他又心疼又憋屈,愈忿忿不平,“我跟他们断交是他们活该,他们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说你坏话,我又不是聋的,他们说的话难道我听不懂吗,我没动手算他们走运。”
陆瑞安被他的话勾起数月前的记忆——那还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激烈的争吵,他习惯了妥协、习惯了退让迁就,在那样的情境下也只能从口中挤出一句苍白怯弱的“不喜欢”。
“还有——我忍不住烦躁是因为你一直在我面前提我哥!”祁扬的愤懑顿时化为诉之不尽的怨念,“明明出去吃饭的时候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老是提他,说他让你怎么怎么样,还有和洛明起这个电灯泡一起的时候也是,一提到我身上,他也好、你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人也好,总要说提一句我哥。原来高中补习的时候,你也没这么频繁地跟我提我哥啊!”
祁扬努力抑制着自己的不满,不让这些坦白变成负面情绪的泄,于是显得格外委屈哀怨:“他在你心里怎么就这么重要,你什么都听他的。”
“我以为你一直都讨厌我,我的话你应该不想听。不过如果是湛哥的话,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点不高兴,但你都是会听的。”陆瑞安解释道。
“……哼。”祁扬暗戳戳地在陆瑞安指尖捏了下以表达不满,蛮不讲理地小声说,“那你以后不许听他的了,或者你先跟我商量。”
“我就想听你能有事先跟我说,不管是好的事情还是不好的事情,”祁扬闷声闷气道,“你凶我都可以,但是你不能不搭理我,也不能把我当外人。”
“可我没有听你说过这些。”陆瑞安怔怔。
“可你也没有和我说过你其实不开心啊。”祁扬道。
俩人同时陷入短暂的沉默,被谈话捂热的空气开始一点点地冷落。
直到如今,他们才现彼此之间曾有那样多的阴差阳错,可这些他们自以为只能埋在心底等待腐烂的错位症结,其实可以如此轻易地、不必痛苦地被治愈。
他们从未动摇过自己的那份爱意,却从未相信过对方的其实也如此坚定、从未更改,以至于总在反复试探、怀疑和否定。
直到此时,他们才终于确信——原来他一直在苦苦夺取的偏爱早就被递到掌心;原来他想获得的安定也一直都在等待他的坦诚。
——原来他对我的心意,并不比我的少。
冷落的空气从领口钻入皮肤,陆瑞安不明显地瑟缩了下身体。
祁扬敏锐地捕捉到,他想也没想地解开外套衣扣,靠过去把陆瑞安裹怀里,嘴上开始不停歇地“数落”:“你又受不得冻,还不靠着我,就知道让人操心……”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倒像是某种碎碎念,陆瑞安没有感到任何不适的负面情绪,他愣了几秒,不着痕迹地放松身体倚着祁扬。
祁扬感觉到他的主动靠近,絮叨声陡然一静,少顷后,他声音更轻了:“我喜欢你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你真是笨死了……”
祁扬说完又猛地意识到不对劲,他有些绝望地想——还不如把嘴缝上不说话呢。
陆瑞安却说:“我知道。”
他顿了顿,又问:“那封情书还作数吗?”
祁扬没能领会陆瑞安的意图,他猜测着作答:“当然。”
他听着自己和陆瑞安的呼吸声,耐心地、安静地等待着陆瑞安的答复,不必再惶恐焦虑,不必再虚张声势,他的底气被陆瑞安无声地稳稳托住,让他清清楚楚地感到自己正在拥有着他渴求已久的偏爱。
陆瑞安抬脸望向他,分明俩人此时都看不真切彼此的面容,但交缠在一起的气息让他们明晰地知道彼此正对视着。
他等来陆瑞安跨越七年的答复:“那我还能有这个机会,追你一次试试看吗?”
祁扬收紧抱住陆瑞安的手,他知道自己没出息地又开始鼻酸。
他的均匀呼吸被打碎,低头略微偏开一个微小幅度,摸索着和陆瑞安鼻尖相抵,然后小心翼翼地、蜻蜓点水地在陆瑞安的唇角碰了下。
陆瑞安没有躲闪,轻轻闭上双眼,愿意不设任何限制地接纳祁扬的一切。
祁扬声音哑,回应着七年前的陆瑞安和自己:
“恭喜你,你成功追到我了,陆瑞安。”